天色渐渐地暗黑,舞台前方搭建了一个篝火堆,燕卿坐在篝火堆旁,看着远处,顾欢抱着孩子玩耍,她回过头去看舞台后方,焦急等待表演的姑娘们,一个个抬着羞涩的眸子看着顾欢。
这幅场景,多么的像四年前,顾欢去北疆选妃那会,皑皑白雪的冬天,怎么也落不完的雪,冰冷刺骨的气候,楼静女满心期待着将来的郎君,站在院中,随着风雪舞剑,她认真地模样,比当初楼父罚她背书记字都要认真许多,燕卿为她抚琴奏乐,二人彼此之间,只剩下瑟瑟的风声和雪声……
“想什么呢?”顾欢抱着孩子玩了一阵,将孩子交给琵琶女官,见燕卿一个人坐在篝火堆下方,自酌自饮着酒,眼眶红红的。
燕卿摇摇头:“只是想起了北疆那年,就是你选妃那年,那年的阿五天真可爱,满心满眼都是将来的如意郎君,烛火灯下,她摇着我的衣袖,难得的撒娇的求我,求我给她想个办法,赢了斗舞大会的比赛……还有沈家的姑娘,娇羞美丽的容颜,迎上来又闪躲的眼睛……。”燕卿看着身后的后台,那些姑娘们瞧见顾欢回头与燕卿一起看向他们,有些大胆的就怯生生的立在那里,盯着顾欢看着,有些害羞的,拥着姐妹躲到身后去:“我看着他们,就经常会想起那时候的楼静女,那时候的沈思悠,如他们一样的年纪,天真无忧,。”
顾欢握了握燕卿有些冰凉的手,抬着手去擦她眼下的泪珠:“阿卿……你若不愿”历经了那么多的是与非,燕卿知道他接下去要讲什么,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不愿,愿意。”
天下大局,都以中原帝国,俯首称臣,北疆楼家当家人,楼重,虽是一介草包,但历经这四年,草包也有了一丝振作的迹象,加上如今帝国后宫内楼静女,地位稳固泰山,朝堂上有一半风声都在替北疆说话,却无一人,替南疆说话,南疆在朝中根本无一丝地位,燕卿想要尽快和亲,也是想尽快让那些老臣子,看见南疆一片求和的心。
南疆一味求和,也是为了顾慕考虑,将来定有那么一天,顾慕要重返朝堂,辅佐帝君,做一名臣子,南疆在朝中毫无地位,任人唾骂,远在南疆的燕卿听不见,也管不着,随他们骂去吧。
可当顾慕回了朝中,那情况就不一样了,顾慕面对那样的局势,先不要说站不站的稳脚跟,光是唾骂的口水也将淹死顾慕。
顾慕从远处跑来,肉嘟嘟的手中拿着两串肉串,笑嘻嘻的,抬着油腻腻的手,往顾欢身上爬着,顾欢笑着将他抱在怀里,顾慕抬起肉串,给了顾欢一串,在给娘一串:“好吃的。”燕卿看着这么乖这么懂事的孩子,就是为了他,燕卿也会努力的让南疆在朝中站稳脚跟。
这么老实的孩子,进了那虎狼争斗的朝廷中,燕卿真怕自家的孩子,会被他们分食吃了。
辛河经常笑她,护犊心切。
燕卿从来没有否认,亦如多年前,那般护着家中的每一个人:“我南疆的人,要打要骂,也是自家人关上门的事情,哪轮到他们外姓人来插手啊。”
燕卿吃着孩子手中的肉串,笑的眉眼都弯了。
“娘亲,好吃吗?”
燕卿笑着点头,顾慕见娘亲笑了,笑脸蹭了蹭娘亲的脸颊,拍着肉乎乎的手掌:“开心”
辛河见时辰差不多了,上前询问燕卿晚会是否要开始了。
燕卿点头表示可以开始宴会了。
顾欢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喝着杯中的葡萄酒,看着舞台上的姑娘们,真是十八般武艺都拿出来使了,顾欢始终只是眯着眼睛,看不清的眼中的情绪。
到了最后几位,燕卿尤其着重介绍了这时候上台的姑娘:“帝君,这位是族中长老之女,琵琶女官的妹妹,她吹拉弹唱都会些,尤其是那一口中原话,特别的地道,当初在阿月和她之间做过竞选,远在南疆大国的她,很是仰慕帝君的威名。”
顾欢听着这一席话,有些印象,一年前来南疆选侧妃的时候,的确好像有这么一个姑娘,长着一双大大的会说话的眼睛,头戴一条藏蓝色的额饰,额饰靠近眉心的那处镶嵌着一颗蓝宝石,耳垂处扎的两根大麻花辫,垂落在两侧,为人腼腆的很,不爱说话,却一直抬着眸子,怯生生的笑着。
顾欢熟知这宫里每个君主的宫殿颜色大不相同,谁宫里的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连着族中都是这样的,哪位君王坐下的长老,族中都是一色系的衣裳,这个藏蓝色,一看就是燕卿宫里的人:“这人是你的什么人?”
燕卿察觉出顾欢有些警觉地目光,有些东西,你说它不再变吧,连燕卿都不相信。
燕卿极力给顾欢推荐的人,都是燕卿认为是个安分守己、不会在后宫生出事端的贤良女子,顾欢这么一问,燕卿反而觉得,自己这么推荐倒是多此一举了,原来有些东西,已经不能跟从前相比了。
顾欢嘴中所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也只是在他心情特别好的时候。
而当一个他亲近的人,极力的推荐着某个人,或者某件东西,他就会有帝王都有的那种猜忌和顾虑……
燕卿思及此处,只是淡笑着:“我只是认为这姑娘人品不错,希望帝君可以考虑。”
燕卿话里隐隐的有些怒意,她对顾欢,如今算是掏心掏肺了,她对帝都,算是尽了本分了,可不管在帝都看来,还是帝君看来,南疆始终是一颗易燃易爆的定时炸弹。
南疆人,自古深藏十万里大山,中原对南疆的了解还只是片面的,南疆有着世人畏惧和恐惧的蛊虫、毒花毒草、幻术、法阵,就是因为这种未知神秘的恐惧,导致天下人一谈南疆,就有种谈虎变色的感觉。
顾欢虽然表面上一副亲近南疆,可真当南疆一个劲的要在顾欢面前表达求和的心,顾欢因为这种未知神秘的恐惧,又有些退缩的害怕,害怕南疆推荐来的这名女子,是个使毒使幻术的厉害女子,毕竟有着阿月的前车之鉴,顾欢怎么会没有顾虑。
这种害怕,就会体现在这时候,顾欢看似无心的一句质问,却让燕卿,又一次敏锐的嗅到了帝君的存疑之心,燕卿小心的再一次言语退缩了。
燕卿话里的意思,顾欢大抵也读出些味道来了,他矮了些身子,放低了姿态:“阿卿,我没这个意思。”
燕卿只是直视前方,喉咙间,总是有一股,难以咽下去的苦涩情绪,眼眶都憋红了,愣是一句话也不讲,顾欢也知道自己太警觉、太多疑了,拿着自己的帕子来给燕卿擦眼泪,柔声得哄着她。
见燕卿还是不理他,顾欢直接捉着燕卿的手打自己的脸颊,燕卿被他这么一弄直接吓了一跳,顾欢也不管,他心底里在乎的人,他不小心说错话了让她难过了,顾欢就是怎么样都要燕卿高兴。
好不容易来一趟,顾欢真的不想最后落得个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