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颂秋关到京城,船只慢慢的飘荡在湖泊之间,两岸青山,白鹭低飞,欢快的鱼儿在清澈的水面下摇摆着鱼尾,自由自在的畅游,燕卿多数时间,就在那甲板上,放上一把乘凉用的摇椅,躺靠着看着天与地。
偶尔昏睡时间过长,都是辛河轻轻地把她摇醒。
她醒来后常问:“阿河,我这是在哪里?”
辛河指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在我身边,你好好地。”
她便放心的点点头,歪着头继续眯着眼睛,辛河握着她温暖的双手,心底里才生出了些放心,总是害怕,她这么一睡,就睡了过去。
她眯着眼睛眯了有一会,声音略显疲倦的道:“阿河,咱们到了京城,把该办的事情办完后,我们就回南疆吧。”
辛河疑惑道:“帝君那么疼爱你,慕慕又那么喜欢你,儿子和丈夫都在,你不多留一会?”
燕卿苦笑道:“我们南疆的人,自然要魂归故里……”辛河轻轻地用手捂着她的嘴巴:“呸呸呸,乌鸦嘴,你乱讲什么呢。”
燕卿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她自知,命不久矣,辛河当然也知,既然大家都知道,何苦自欺欺人呢。
船只快到京城码头的时候,燕卿回了船舱,对镜梳妆描眉,穿上藏蓝色底红色锦鲤冠服,头戴流苏头冠,在辛河的拆扶下,慢慢的走下船只,燕卿一下子就认出了来迎接她的人,虽然已经十余年过去了,珍珠的模样也没变化多少,而且她今日特意穿了南疆的衣裳,梳着成亲那天梳的大麻花辫,特别的好认。
珍珠听闻燕卿昏睡了十余年,就怕她一下船,认不出自己,紧张的左手右手交替着摸着自己的两根大麻花辫,孙喆一手扶着妻子的腰,一手替她整理额前的碎发,夫妻两个低语着。
“相公,你说女君昏睡十余年,还认得出我吗?”
“别紧张,女君又怎么会认不出你呢,你可是南疆最娇蛮的小郡主了。”
珍珠紧张完了自己,又开始紧张自己的女儿了:“你说年年那皮的,真怕以后扰了女君的清净。”
孙喆笑看自己的妻子:“年年现在只有14岁,的确不适合大婚,帝君不都承诺过了,这大婚等同订婚,女君身体抱恙,说不定哪天就真的过去了,见了儿子大婚了,走的也能放心些,将来,等我们家年年大了,要是不满意这桩婚事,随时可以退婚的。”
珍珠却不以为然的道:“我不管,我不管是大婚还是订婚,反正年年跟了那臭小子,可不准反悔,反悔了,我定闹着她娘亲诈尸起来主持公道。”
“谁要我诈尸啊?”燕卿笑着走到珍珠身边,珍珠低下头,用脚尖拨弄着地上的石子玩耍,低头浅笑,酒窝泛滥。
燕卿脸上地神情很是凝重,她抱了抱珍珠:“亲家母,你好啊。”
珍珠感受着燕卿瘦骨嶙峋的身躯,哭腔的道:“亲家母,你好啊。”
燕卿抬手给珍珠抹泪,摸了摸她的大麻花辫,从前的珍珠郡主,一副敢爱敢恨的性子,是草原的女儿,现在倒是会哭哭啼啼了,燕卿望向孙喆,孙喆满眼都是珍珠的影子,有这么个会疼人的人,在坚强的女人都会变得软弱,心里不禁感慨,珍珠真是幸福啊。
船上不时有南疆的侍卫,抬下来一箱箱的贺礼,都是大口大口的箱子,装的满满当当,用大红的喜气贴在箱子上,燕卿拉着珍珠走到那些箱子旁,辛河命人打开来,燕卿指着一箱满是绫罗绸缎的布匹,叫珍珠拿手去试试那料子,珍珠用手指轻轻地捏了捏,薄软舒适,拿在手中,很是暖和,贴身的好料子,燕卿又拉着珍珠去看那一箱满满当当的银器,还有那一箱满满当当的珍珠,看的珍珠是目瞪口呆。
有些好奇的老臣也凑过来看,直呼都是好东西啊。
燕卿朝顾慕招了招手,顾慕一阵小跑,与娘亲并肩而战,燕卿拉着儿子的手,与珍珠道:“我,顾慕的娘亲,深知我儿,爱慕孙家千金已久,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很是登对……”
珍珠知道燕卿要做什么,哭着鼻子道:“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公子和帝君下聘的东西,都快堆满孙府了,孙家知道,女君疼惜小女,面子里子都够了,孙家无悔。”
燕卿摆了摆手,继续说:“我愿以一城为聘,聘孙家千金,为我儿媳,卿本之城,乃我封地故土,将来送儿子儿媳,长欢居住。”
末了,燕卿额外添了句:“委屈孙家小姐了,若将来儿子有不当之处,烦请国师大人,待我好好教育,中原有句老话,棍棒底下出孝子,女婿不懂事,国师只管教管。”
“娘亲。”顾慕都被自己的娘弄得脸红了,当初父君下聘已经够丰厚了,阿河叔叔下聘的时候简直是不输父君,这中原和南疆的聘礼是堆得孙府满满当当,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羡慕的,天天围着孙府转,娘亲来了聘礼更是丰厚了,不仅装了满满一船的聘礼,恨不得将家底掏出来了,更是用一座城池当聘礼,顾慕知道卿本于娘亲来说有多重,更能看出娘亲对这门婚事有多看好:“娘亲……我可不是那负心人,既然年年同意嫁给我,我就会好好对年年。”
燕卿笑着指着儿子:“帝君,阿河,你们都听见了,以后我儿子负了孙家千金,你们直接帮我把他丢在乌鸦山好了,不给吃的不给喝的。”
燕卿本是一句玩笑话,顾欢和辛河听着那句话很不是滋味,以后我儿子……你们直接帮我……,而不是,我……,燕卿见着在场的人,都没了刚才的笑意,她揉了揉鼻子:“你们一个个的,哭丧着脸干嘛,我还没死呢。”
晚宴设在皇宫内,燕卿身体很是疲倦,顾欢给她安排了住处,她说身子实在是乏,怕去了昏昏沉沉的,扰了大家的雅兴,干脆就不去了,叫辛河代表自己去。
燕卿在屋内睡得昏昏沉沉,忽听着门扇被人推开,那人脚步声重,在门口停顿了有一会,才慢慢的走进屋内,走进屋内的脚步声又故意放慢放轻,燕卿警觉地手摸向枕头底下的匕首,待那人慢慢的靠近,燕卿一个手快,摸到匕首,从刀鞘中拔出利刃,准确无误的直逼那人的喉间,那人吓得手一抖,手中端的东西应声落地,只听乒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