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中,殷栎的声音依旧在继续响着。
——“其实,今年让百姓欢天喜地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南部的兵营解散,先前被征召去的士兵得以回家与亲人团聚。二者为了缓和民众的情绪,地方官员恩威并施,在免去部分征税的同时,对百姓下了禁口令,所以等到臣到达南部的许多州府之时,只觉得那里所呈现的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和乐的现象。太过和乐了,反而有点像是在造假。结果,臣一查,果然如此。这些真的都只是暂时的现象而已。据臣所知,各州府会在今年秋季再次征兵,原先的兵营将会重建,不仅原先的士兵还要回到军营中去,还有更多的年青人要被征召入伍。这些兵营里的队伍日后将是全部从属于地方上的州府,看来还是朝廷的军队,与藩王是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如今在官员调动中,州府长官已经换成了藩王的人,那么这些军队也就等于说是属于藩王的,而与朝廷一点关系也没有。若是这样子,藩王手中握有重兵,对朝廷实在不利,而且如此实在是居心叵测,也触犯了殷朝法规。重要的是,征兵之事根本就不在朝廷所定下的政策之内,完全是州府官员的意思,就等于说是非法征兵、非法组建兵营,这可是大罪。所以今年南部兵营解散就是为了掩饰这些。就算日后查出这件事,藩王可以推脱掉,毕竟他不能参与地方政事,那州府官员犯罪也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不仅如此,自夏季后,州府长官还下令向百姓征收各种税,百姓在会与亲人分别没有一个完整的家的后,更要在高征税的情况下继续生活。”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殷晟将殷栎的话听入耳中,那目光已落在窗外,但是却还是在问着殷栎,“他这样做,就不怕民怨四起?若是收买不得半点人心,那以后有谁支持他,他又如何实现他的狼子野心。”
“他不愁没有人心,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财何愁收拢不了人心。他派人接管了南海,就是希望能从南海获得金银珠宝。所以海边的渔民被强令下海去探寻海底的宝藏,并且他还将鲛人作为奴隶卖到国内或是国外各处,或是靠着那些鲛人身上的器物造出奇珍之物并以此赚取大量钱财。再者,至于南部的民怨,他暗中将矛头转移到别处去了。如若百姓心有不满,与他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转移,这话怎么说?”
然而,殷栎听到殷晟这样问,却不说话了,只是用沉默来表示这矛头的指向不好提。殷晟稍稍想了会,便有些明白,笑问道,“莫非他聪明的将一切事情都推到朕身上来了?”
殷栎头动了动,似乎实在点头。殷晟仿佛是听到很好笑的笑话,笑了几声,最后只道,“果然是人言可畏。只是殷玄他……他要毁了南部么?”
“是的,若是牺牲南部能夺得整个殷朝,臣认为,他会这样做的。”
殷晟的目光落在殷栎脸上,两人目光交汇,却没有对视太久,不过一会儿便各自移开了,一副各怀鬼胎的样子。
于是殷栎又劝道,“所以请皇上千万不要让五王爷回去。”
“按照殷朝法规,占据南海的属于楼氏的地方,革去爵位或是官职,财产充公;非法组建兵营、非法征兵,革去爵位或是官职,流放荒地;非法征收税,革去爵位或是官位,所有财产都要充公,并被判为奴隶;蛊惑人心,煽动谣传,革去爵位或官职,并于族人一同流放……”殷晟看向了殷栎,脸上竟然是一种平静的笑意,但也许并不是什么笑意,不过是类似笑的神情罢了。那一番话中所列出的各种罪行,没有一件是死刑,只是革去爵位官职或是其他或轻或重的惩罚。对于藩王而言,若是判罪了,他依旧还有皇室的身份,并由皇室供其吃穿直至老死,看来并无何严重后果。但是这些都只是针对某一项而言,若是所有的罪行相加相垒起来,就随便在其中挑出两件,就足以判其死刑,而且是极为残忍的车裂之刑。何况,如今看来,殷玄已经犯了不止两件。
殷栎听到殷晟这样说,没有接话,自己只是来说明情况,其余的点到即止,尽到自己职责就好,所以不该再多说话。君王多疑,而话是最不好说最不好控制的东西,而且古人也说言多必失,不如适当的把说话的主导权留给对方。
殷晟没有计较殷栎的沉默,而且他似乎也习惯了殷栎这样适当的沉默。毕竟自己是知道殷栎是个很聪明的人,什么事情该做,该怎么样做,他似乎心里有把尺子,能够将事情的分毫量得清楚,故而做起事情来也是分寸得当。使得很多时候,旁人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个想法,他就仿佛是站在天平的中间,始终不偏向任何一方。所以如今在有关殷玄的这件事情上,殷栎看来还是稍稍用了点心的,不得不让殷晟微有些在意。
于是在殷栎的沉默中,殷晟开了口,对这件事议论道,“若是他真要那心,那就是杀头定罪之事。”
“可是他还是你我的兄弟,难道皇上不再顾及什么了?”
殷晟笑起来,细长眼睛里微有精光闪过,他反问道,“他既然要谋反,哪里是把朕当兄弟看待了。既然不是兄弟,朕还要顾及什么?”
最后,殷晟又补上一句,是一种唾弃的语气,他道,“不过也是乱臣贼子,不足为惧。若是他还坚持要回去,就放他回去好了。”
“是,臣明白。”
然而,下一秒,殷晟突然换了殷栎一声,不是用君臣之间对话的语气,而是兄弟之间亲昵的语气,他道,“四弟,你与朕一同长大,自然明白朕的许多心思。朕,如今将大权托与你,是真的要靠你了。”
“皇兄…皇兄是如此信任……”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