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盈去了宿塔。
这一日,天气忽地又好起来。一副秋高气爽的样子。但是宿塔四周静悄悄的,微有声响,也不过是风吹草木之声,或是自己的随从行走之时的细微声音,不过是如此罢了。自从内宫出来走去宿塔,大半的路,天山的人一个都没见到,自然也没有一个宫人,清静得很。
宿塔已经到了,碧盈从辇车上慢慢的站了起来,脚一伸触着了地,那地面上的泥土是柔软的、潮湿的,草木青绿,阳光干净,四周有一种清新干净的味道,清新干净得仿佛没有半点红尘,没有半点烦扰。树上,传来一阵鸟雀的啼叫声,接着又有几声扑翅传来,小树枝微有晃动,似有一两片叶子或绿或黄的落下来,空中便漾起风来。人再抬头看上去,鸟雀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见碧蓝的天,轻飘的碎云。
冬莱上前问道,“娘娘,是否要让奴婢过去请巫女。”
碧盈摆摆手,只是依旧站在树下。而这会儿,风中又不止是叶子花草等晃动的声音了,还有少女的笑声,又欢快又美好。
——而那笑声传来的地方,远处的树底下,果然出现了人影,但是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白一红两个身影,看得并不真切。再等会儿,就见一个白衣少女跳着走着,那身上的衣服正是属于天山的人的,而她此时正欢笑着的边走边看着身旁的一个男子。只不过还隔着一大段距离,加上树荫密密,两个人的面容都灰暗着,看得并不分明、无法辨认。而等得那两人走近了,众人这才看清楚是谁了。而碧盈却是十分的惊讶,因为那个蹦蹦跳跳笑着的白衣的少女竟是阿水,而她的目光明亮的看着一旁的那个男子竟然是,——
“五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跟着碧盈而来的一众宫人已经朝着那男子跪地施礼,是的,和阿水说说笑笑的的确是五王爷殷玄,但竟然是他,怎么可能是他。碧盈的眉头渐渐皱紧了,目光一直落在殷玄身上,看着他面容上澄澈如初融的雪水的笑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因为有些人,在面对自己的猎物的时候,往往会故作无害的姿态,就是为了要降低对方的防备心。而殷玄此时,正是一副面对猎物的姿态。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然而下一秒,阿水却已经开心的欢呼出声,看着殷玄,一脸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你真的是王爷喔?好厉害耶……”
“本王为什么要骗你,你一直不相信,本王能有什么办法。”殷玄耸耸肩,无奈的说着,但是那满含笑意的眼睛一斜,竟然是看向碧盈,然后对着碧盈眨了眨眼,无害的一笑。
“没有啦没有啦,阿水怎么会不相信你呢……”阿水不好意思的笑笑,脸上露出的小酒窝极为可爱。她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到一旁站着的碧盈,惊奇道,“碧盈,你怎么来了?怎么就站在这里?难道没有人来招待你……”
碧盈听着阿水一连串的问句,没有作答。倒是殷玄笑着说道,“你这样扔给别人一大推问题,是想让别人怎么回答,恩?”
阿水吐了吐舌头,又笑了笑,这才回头看向宿塔,那一瞬,脸色就已经变了。
——她的身后,宿塔的前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也同样是个白衣的少女,但是那少女脸色难看的看着阿水。
碧盈知道这个人是睡,她就是海沙,却没想到海沙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阿水,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海沙,你怎么……怎么这样的看着我?”阿水脸上一丝笑意都已经没有了,那声音不知为何听来似乎是在发颤,神情慌乱,似乎心中有怯意。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待会你打算怎么和炎说,你自己想想吧。”海沙的语气冷冷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但是看着阿水的同时不满的看了一眼阿水身后的殷玄。
碧盈便猜大概是阿水做错了什么事情,又见阿水“喔”了一声,知错似的低垂下了头。然而海沙却突然尖声骂道,“阿水,你还不知错?竟然对我用读心术?!”
说着,就见海沙闭了眼,合着手掌喃喃低语,就一眨眼的工夫,就见阿水的额上竟然有汗珠沁出,整个人一副虚弱无力难以再站立的样子,殷玄适时的伸出手去扶住了阿水。同时,他也为阿水不平道,“她不过是个孩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心里害怕,你就要这样伤害她?看来天山的人,不过都是些冷血动物。”
“你凭什么来指责我们天山,你不过是个外人。而且你既然贵为王爷,就应该自尊自爱,不要与我们天山扯上什么关系。”
“凭什么?凭本王看不惯你们这样对待阿水。你们如此残忍自私,她为什么要牺牲她的幸福枉费了她的一生成全你们。而且本王怎么能眼看一个弱小女子任你们这样欺压。”
“谁欺压过阿水了?!根本没有,你胡说……”海沙被殷玄的话气得脸都红了,一时又不好将天山的事情说出去,只能撇着嘴狠狠的瞪着殷玄。“什么幸福不幸福,我们根本没有要让阿水牺牲她的幸福,只是让她自己选择,是你让她误解了我们的意思,还挑唆阿水……”
“是,你们是没有明说要让她牺牲幸福,但是你们说让她自己选择,她能怎么选择,若是她不选择牺牲自己的幸福,她以后怎么能在天山生活?”殷玄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的以鄙夷的眼光看着海沙。
海沙明明知道事实不是殷玄所说的那样,偏偏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得说道,“不管如何,你让阿水拿了我们天山的东西就是事实。快把东西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