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一边给他宽衣,一边命小丫头子进来,将今日所赐之物取了出来。只见御制四书集注一套,上等湖笔一匣,内造兰烟墨一匣,官用桃花纸一刀。又有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
袭人拿了,让宝玉一一看过,说:“这书墨纸笔是今儿个二爷作诗的赏赐,剩下的这些是端午儿的节礼。”宝玉见了姐姐的赏赐,知姐姐与他心意相通,也是想着让自己走科举之路。
看了一会子,宝玉问:“别人的也都是这个?”袭人道:“你们几个作了诗的,宝姑娘和三姑娘一样,除了节礼,得了两样赏赐,比着咱们这里少了书和笔。林姑娘比着宝姑娘和三姑娘又多了内造素色纱堆的宫花十二支,白脂玉的簪子一对。没作诗的二姑娘和四姑娘只得了节礼。老太太的节礼多着一个香如意,一个玛瑙枕。太太,老爷,姨太太的只多着一个如意。大奶奶,二奶奶他两个是每人两匹纱,两匹罗,两个香袋,两个锭子药。”
宝玉想了想,心里偷着乐起来。姐姐赏下这宫花,准是为着黛玉抱不平呢。在他的记忆中,那时他还没穿过来,有次薛姨妈让周瑞家的给众姐妹送宫花,按理说黛玉是客居,应先送了过去,可周瑞家的居然把众人挑剩下的才给了黛玉。这次姐姐一下子赏了黛玉这么,真真是打了那帮子小瞧了黛玉的人的脸。
袭人给宝玉斟了一杯茶来,递与他,又说道:“今儿个丰儿过来了,说是二奶奶想着把红儿要过去,原要等你来的,我想什么要紧,我就作了主,打发她去了。没成想二奶奶又把红玉送了回来,说是要和你说了,才能过去。”袭人这么一说,宝玉方才想起回来时,王熙凤路上说的话,忙说:“刚刚在老太太那,风姐姐同我说了,你这就让红儿过去吧。”
袭人笑了,说:“急什么,明天再送过去也不迟。”宝玉却道:“风姐姐让今天晚上就送过去呢。”袭人见宝玉如此说,便也不说什么,撩帘子出去找红儿不提。
再说今日起晌后,紫娟将元春的赏赐领了回来,待黛玉午睡醒了,一样样拿给黛玉看。其他还罢了,只是那十二支宫花甚是精巧,菊花、兰花、牡丹、月季等各色花式各两支,染纱做的花瓣儿,缀以米珠。
紫鹃拿起一支细细地看,说道:“也不知道是谁的心思,这米珠子缀在花瓣上,看着和露珠儿似的,不愧是内造的呢。”顺手在黛玉的发髻上比了比,又说:“衬着姑娘这黑鸦鸦的头发,真是好看。”而后又拿起另一支比着,边比边说:“贵妃娘娘真是心疼姑娘,给姑娘的都是素色的,姑娘孝期这几年带着正好。”
黛玉就着紫鹃的手看了一回,又随手拿起那两支白脂玉簪,雕刻如意簪头,形制古朴,通身无瑕,状如凝脂,光泽温润,在阳光下呈现一丝朦胧的粉色。黛玉祖上五代列候,见过的好东西自是不胜枚举,一看就知这簪子乃是上品羊脂玉所制。黛玉轻轻一叹,想着元春待自己的心意,又泪珠满面。
窗外竹影映入纱来,满屋内荫荫翠润,几簟生凉。紫鹃见姑娘又落了眼泪,忙拿着一方绡帕子给黛玉拭泪,劝到:“姑娘,快别哭了,看今儿个的意思,姑娘的大事说不准就快落定了呢。”黛玉止住泪,疑惑地看着紫鹃。
紫鹃笑着说:“姑娘还不知道呢,今儿个贵妃娘娘给的赏赐里,除了节礼大家伙儿是一样,作诗赏赐的只有您和宝二爷的是四样儿,宝姑娘和三姑娘都是两样呢。贵妃娘娘这意思不是明摆着吗,说不准以后还要赐婚呢。”说完又吃吃地笑了。
黛玉先还怔怔的,听后来见说到自己身上,便啐了紫鹃一口,红了脸,骂道:“你这小蹄子,又胡说什么呢!”紫鹃也不理她,依旧是笑,黛玉脸愈发的红了,用帕子握住脸,扭身装作生气。紫鹃见状,怕她恼了,收了笑,又给黛玉斟了一盅茶,方把东西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