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在身后的长桥上响起。
落座那人转过头,凝进他含笑的眼睛,沉吟片刻,叫人听不出喜悲。
“惊回千里梦,岂能意态融,移愁来手底,送恨付琴中。”
一时相视而笑,一番对诗,倒也心意通明。
皆不是矫情之人,龙一俊眉动了动,下了石阶,走进圆亭刚落座就有一杯酒递到跟前,不禁莞尔一笑。
“怎的,素来德配天地的司命天神,如今竟也与凡夫俗子一般付酒消愁?”
夜子硕看了他一眼,忽而也笑了,见龙一不接,自个饮了一杯。
“我本乃凡人,德配天地亦不过是大话罢了。”他含糊沙哑地道。
听他这么一说,龙一顿时心里有数了,龙一一顿,唇角半扬仍旧维持着笑容,一副老友间打趣模样。
“听说今日你并无安排接见崇恩圣地太子。”说话时眼神中透露几分探究,后面又加了句。
“不会还是心存芥蒂吧?”
当年撮合夜子硕与琼光二人婚约之举,崇恩宗族可是没少费力,尤其是崇恩圣帝一双父子。
饮酒之人微微抿唇,抬眸看他,有些醉意醺然。“我这一生,可曾有过无芥蒂之时?”
龙一脸色微变,顿时哑口无言,心头也如重石相压。摇了摇头,看着那曾经也如此那般潇洒不羁的男子,如今岁月一晃,他依旧是空然一身。
眼里划过一道阴郁,他也不再委婉。
“方才设宴,我瞅了琼光虽是盛装出席,但甚是憔悴,綦 啊……你们二人难道不能过往不究吗?”
夜子硕心弦微微一抖,琴声戛断,他讶然地看向龙一,目中神色莫测像是极力忍耐什么情绪,脑海里一片白芒,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方艰涩道。
“多少年了,我都忘了,我是谁了……”
这么多年了,百代过客。天下只知夜子硕,却还能有几人知晓他其实唤的是夜綦 ,而不是当年沧溟始祖为他取的字号。
那个早被他丢弃在回忆里的名字……
一时间,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而回忆的名字,叫生死难与。
――綦 呀,这名字比你那死板的夜子硕可好听多了。
――綦 ,你不是威慑六界的夜子硕,那不好当。在我的心中,你只是那个为我哭为我笑的綦 。
――綦 ,你看这个天下……好像比我更需要你。
――綦 ,对不起,我负了你。
――我爱的綦 ,我尽力了。
――綦 ,就这样吧,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再不复相见……
而这个名,亦随着她的灰飞烟灭被他一并 骨扬灰,再无人能提。
如今想来,那千丝万缕的情绪,如一张张交织的网般将自己的心扎困得喘不过气,让他无力挣扎。
然后,他的心,就生病了。
病得血肉模糊,病得麻木无楚,病得愈发的厌恨自己的那颗心为何如此麻木不堪。
“龙一……不是我不愿接受,而是这颗心极寒彻骨。我负了她,我痛恨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