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硕颔首,回身朝赫鸾约道:“赫鸾郡主,我需要你绘制一份海底的岩域与那熔岩大致的样貌,这事一个字都不可于外人透露。”
“大人。”梦洄脸色有些复杂:“您伤得太重了。”
明暗光影间,男人的身影也只是一顿,只道:“看顾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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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子硕步出殿宇之际,临着夜风,他忽然停下脚步握紧双拳。
他的眼睛在此刻幽深而不可测。
洪荒魑魅……
那么悠远的故事,那被埋藏在上古渊底的秘密,阿裹察觉到什么。
夜子硕侧身对匕清道:“不用跟着。”
“少宫!”匕清喊住男人:“你伤得这么重,医侍都候着呢。”
月光幽幽,照在殿阶宛若镀了银,印在他一双墨韵的眼里,夜子硕取来匕清手捧的素衣飞速换上,即便受了重伤,他的身体里还是裹着能令人畏惧的威仪。
广袖迎风轻扬,男人的目光落向头顶的银河苍茫。
“护好龙摇。”夜子硕拾阶而去,再无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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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子时,是夜最沉的时候。
悠立于这世间的沧溟,天下群仙皆知是掌管星辰命理的辛迷所在,犹如抛入虚空之地,神佛亦不可近。
这便是夜綦臻眼前这条缀满月光的幽境,延绵数里,皆是月光锻造。
夜子硕捂着撕痛的胸口,脚步略显钝沉地穿过一层又一层结界,结界薄如羽翼微微晃动,泛着沉沉神光,随着他的走动漾出一朵朵光花。
这方幽境在沧溟开创时便被施以最高的结界,后供奉烟娆大神,故汇了神气。
在夜綦臻少时的认知中能踏入这条月光幽境的,只有来自西海的师父与哲涳长老,直至自己接掌沧溟。
一行温热鲜血自嘴角溢出被他默默拭去,理智与昏沉焦灼,夜綦臻浑身痛得一搐。
也只是缓了口气,他选择在朦胧的烟雾里继续前行。
他知道,这里是除了西海与烟娆湖外,唯一能触碰烟娆的痕迹。
这方幽境的来处,若师父说的没错,是自鸿蒙陨灭后便由天力创立,从外观内皆是层层星云包环,云雾缠绵,以防俗尘干扰,若有人一意孤行,其破界之主星必遭太宇吞噬。
而只有寥寥真正能置身其内之人才有资格喟叹,此处极目所仰绵延千里,宇宙浩瀚,全是万重星辰。
许是失血过多,加之结界致幻,这一刻,夜子硕作为曾经夜綦臻的回忆被层层唤醒。
弱冠当年,亦许在更早的从前,他就知晓自己能够承掌天上的星辰,彼时母后就坐在东海距离月亮最近的一方礁石处告诉自己,他出世之日,纵是白日天空星辰灿烂,大放光芒,夺目至极,大千世界,万物观动,他是神明选中守护这万里星河之人。
星辰,母亲口中悬浮在幕空中的一颗颗星子,栉风沐雨,夜行昼藏,历经沧桑,他年少,闻之震然,他便真如母亲所言,抬手示宇,真有星子随他指尖游弋漂移。
也是年少所窥太少,不知宇宙浩大,不曾真正领悟其之深意。
长时经历了红软三千,星宿列张,方知天地可谓。
直至阿裹降世,有一星子跃升天幕,色芒熠熠,昼乾夕惕,渐有主星之势,后数万年间,千里银河迢递无不萦绕其间。
他这一生,第一次有了星子不听从他的经历。
那个女孩,如神来之引,在他泛舟途径西海,却真真正正叫他看到抹天光星辰,瑰丽绚烂,划过天际步入那浩瀚星海,似是开启了另一段辛迷。
如此瑰丽的光。
那是阿裹的星。
皓月高悬于空,月轮在这里竟能覆载群生,夜子硕行至传说中的三座大山,六界八荒中唯一衔接太阳和月亮的清浊之地。
亦是靠近宙宇,万里星辰最近的地方。
他望着头顶那片广阔无垠的星河,阿裹未授天礼,本是应与天帝共掌八门九星,却因六界公审逼停。但即便是从前,那一眼可辨的主芒之星,如今再也寻不出轨迹。
——阿裹,你是哪颗星。
夜子硕捻着诀,一抹银光于指尖跳跃,紧接着这光晕范围越来越大,盎然利落,直至噌地一声化作光罩将他眼前的一切都拢了进去。
孤峭的身影腾空而起,飞入星云。
——不论你是哪颗星都要找到你。
一颗一颗的星子在夜子硕的眼前急速运行,稍纵即逝,凡人肉眼难窥咫尺,可只有在他靠近时,那呼啸擦耳的利风带起的腾腾行云,那种昼夜无眠自然翻滚的力量,令他的身体承受史无前例的压迫。
他不断地在星云间穿梭,企图能找到那个原本璀璨之星。
此刻的天幕星辰眼中就像汹涌交织的飞速运转的利网,辄横无状,夜子硕穿纵期间,稍一踏错,五脏皆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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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
萼华带领的仙医阁在得到天帝的懿旨后第一时间便赶至西海东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