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裹……睡饱了,休息够了,记得起来看看哥哥……”梦洄只感这个她的心中一向沉稳的天帝陛下,此时已然忍不住颤了声:“阿裹,哥想你了,很想很想你。”
“龙神女是没有什么好当的,对吧。为何我从前就那么逼你呢……只给你初一十五能看到我的机会,期间的你再闹,再和长老们哭诉耍赖,我就是不出现,那么严格,那么袖手旁观,阿裹……我错了。”
龙骁涵的泪掉了下来。
“若我当初能看到长大后的你,若我当初能遇到现在的你,我一定不会那么冠冕堂皇的爱你,我一定,用尽我全部去爱你。”
“那年,于公主来说是最漫长的一个冬天,天神结束了千年的陪伴,您也因公事回不了海的那个冬天,西海的海结了很厚很厚的冰,公主坐在东岸的小土坡上,一直等一直等。梦洄看不清公主的脸,只觉得她以后的一生,都会记得那个冬天。”
梦洄眸含泪光。
你说,爱是什么呢,什么又是爱呢,不外乎是守候,等待,和不知道前路的期待。
看似得到了一切,其实却没有一个人真正陪过她经历一个又一个春夏,熬过一场又一场秋冬。
“梦洄,你在怪我。”
梦洄怆然,笑了,“梦洄没有,您与天神大人在公主未出世前就为我们安排了一切,为什么那么多人发自肺腑地疼她,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个世道迫切甚至渴望需要她,而我们所有人都会在未来没有准备好的某一天,失去她。”
而她……最终也抛开了自己,努力向前,只希望在死前和时间赛跑,看自己最终能为苍生尽哪一份力。
梦洄低声:“陛下,我们再不珍惜她,就来不及了……”
龙骁涵抵着龙姒裹的额,手在颤抖。
阿裹,从前我觉得爱之一字太过渺茫,它承载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和一道道刺骨的意难平,我不让它袒露,是因我认为,对于你,是羁绊,是停止你向前奔跑的一道道逆流的风。
后来,你长大了,踏破了修罗场,我再也不能把你丢弃在刀光剑影里。
这一世,是天帝,是西海的人,我与你一般,深爱着,疼痛着。
乱世扑面而来,没有下一世的我们,行到了此处才明白,原来爱,再不说出来,就是没有来世的错待。
爱你,阿裹。
我很爱很爱你。
哪怕最后我们会分开,停在不同时间的永恒里,我一样会在那个永恒里,很爱很爱你。
将姒裹缓缓送回龙摇,他步出了大殿,负手沉吟,微微偏过头。
“梦洄什么时候知道的。”
龙骁涵声音淡淡。
梦洄在他身侧站定:“大殿下的爱一直很隐忍,却不代表不爱,爱之一词,若能收放自如,便也就好了……”
“很早之前么?”
“是啊,很早很早,殿下的爱,全在眼角眉间了。”
龙骁涵沉默,一双墨瞳回望着姒裹。
“乱世已然开始了,大长老与三长老认为白素生前应该知晓了什么,她怕是苍生第一个接触到那东西的人,她若不回归,这世道我们连被动防御的机会都没有了。”龙骁涵看了看梦洄:“若她回来,阿裹我是不会放手了。”
梦洄呼吸一顿,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大殿下也会与自己排排坐在东海岸边闲聊,那时左右不过是龙二殿下带着公主又闯祸了,哭天喊地的,被一屋子大人们追着打,龙一和她只要一开口,就统统被长老们轰了出去。
其实梦洄现在想来,长老们一辈子对公主大家闺秀的梦,大殿下视若无睹,天神大人昧着良心逆着,二殿下更是无法无天的惯着,怎么样都是不会成功的。
这一辈子,是没有机会成功了。
“天神大人不会放手的。”
“嗯。”
是肯定的语气。
“可是梦洄,这个世间哪位神明示意,爱就一定要在一起呢?”
天帝的眉目此刻在月光下显出些流动的神态,而比那眉目流转更绚烂的是他唇边的笑意,神情阔朗,全是分外怜惜。
“阿裹是她自己,你也是你自己,我护着这个家,护着你们,不论你们最后走至哪个时光的点,我和綦臻都不会放手,不会放开你们。”
梦洄的泪,倾盆而下。
龙一却无声笑了,攘了攘她的肩。
梦洄,因为我知道,阿裹走的那天,我也会失去你。
你之心智,何其之坚。
你才想让洪辰代替你去爱潋恒。
“洪荒那东西,跑到人间了。”梦洄说的是肯定句。
龙骁涵颔了颔首,一同与她望着这片月光。
“我们还有多少日子。”
“不知道。”
梦洄深吸了口气,伸了个懒腰。
“二殿下什么时候联姻?”
“大长老方才将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三。”
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是不多了。
梦洄颔首。
龙一负着手,帝袍翩翩,很平静,也很睿定,梦洄从这个角度看他,也感受到了他很少展现而出的,淡淡的孤寂。
“大殿下。”梦洄忍不住道。
“嗯?”
“大殿下也做好准备了吧。”
“嗯。”
已是肯定,已是驽定。
“大殿下不担心天庭吗。”
龙一却笑了,好看得不可思议,摇头:“洪荒那东西是整个苍生的噩梦,我龙神族不去前线镇守,不足以撼护苍生,或许这是我一生倾尽一切所学真正的用武之地。我们龙神族,从出生起就深刻的明白,除了牺牲,来去飘零,我们就再一无所有了。”
一瞬间,梦洄真的懂了。
“老二会照看好天庭的。”龙一缓缓道。
泪自梦洄眼中夺眶而出,她却真正笑了,“二殿下会把天庭治理的鸡飞狗跳的。”
一片花瓣经夜晚的风落自龙骁涵掌中,他接过,在鼻端一嗅:“呃,我反正看不到,也省心了。”
梦洄摇头轻笑,也道:“我也省心了。”
“梦洄。”龙一定定地看着她:“这是你生命中最好的年纪,也是阿裹生命中最好的年纪。”
“嗯。”
“也是我与綦臻,最好的年纪,是我们大家最好的年纪。”
“是啊,殿下,我们何其幸运,在最好的年纪,为了家,为了无数生灵,戈然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