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个昼日过去。
风,无处不在的风,忽然开始朝这方月光神殿涌去,龙骁涵快步赶来,梦洄定睛一看,这风,自有形状,撩绕衣裾,流淌过他们,缠绵蹁跹,那方向,二人回头看,是龙摇的地方!
“是姤风。”
赫鸾约立在回廊道,撩了裙跑了过来。
龙骁涵领悟,“梦洄,开结界。”
伴随着一道金色光芒坠落,结界开启,那风就像是没了最终的羁绊,纷纷向殿的中央汇聚。
三人屏息,迈进了大殿。
流云伴随着柔和却不失去力道的风,缠绕着沉睡的女子,婉转而来,荡漾而去,一波又一波,一层又一层,像是恐惊扰了主宰般,缠缠绵绵地呼唤着。
终于龙摇荡出了几片红莲,在风的推送下,注入了女子的眼角眉间,光亮涟漪,一道金光泛过,女子睁开了沉睡的双眼,像是命运的钦定般,她眸中的莲,灿烂开尽,再也不败。
风啊,极致的呵护着她,将她缓缓送至平地。
女子神袍在身,悠然地站定,像是经历了过去无数个春夏秋冬般的相见之际,她遇上了龙骁涵的盯凝,眉目弯弯,浅笑一笑:“哥。”
神女龙姒裹。
这五个字猛然出现在龙骁涵的脑中。
如瀑的长发黑的没有一丝杂色,披垂散在腰间,裹着几分冷意,清风中神袍微动,将她的身段勾勒出极致的窈窕,微动的发丝更衬那白质修长的脖子上的容颜,倾尽世间。
这已经超出了六界一张浓墨到极致的脸,龙姒裹迎上龙骁涵瞬也不瞬的目光。
男子目光滞了又滞,叹息,将她摁进怀里。
他的阿裹长大了。
“睡得好吗?我的小公主。”低哑轻柔的男声,缓缓响在耳迹,似低喃,似轻语。
龙姒裹脸上笑容不减,不语,只是抬手搂上了他的腰间,低低地喃:“还是好痛哦……”言语间竟有几分叹息。
梦洄看着抱起龙姒裹朝寝殿而去的男子,那身影,让她一时有些不能言语。
“梦洄,请哲涳长老。”
“啊,是!”
梦洄应了一声,还是有些恍惚。
“姒裹神格已定,外貌已是回不去了,如今这容颜……天帝怎么还会放手。”
赫鸾约静静地盯着龙骁涵离去的背影。
仿若他手中捧着的是世间的挚宝。
而事实上,她就是挚宝。
梦洄的脸上始终有道抹不去的迟疑:“我怎么感觉,公主有些不一样了。”
梦洄太过了解龙姒裹以至于她轻微的变化都能灵敏的感受到。
“先请哲涳长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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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姒裹被龙骁涵牢牢得抱在怀里,许是哥哥的怀抱太过温暖,又许伤病未愈,龙一低低的与她说了几句后发现姒裹难掩的疲惫,眼下青黛浅浅,俯身亲了亲她的发顶,说阿裹睡吧。
龙姒裹晃了晃脑袋,忽然道:“哥。”
“嗯?”
“我想在这里呆个几日,然后回海。”
龙一很想问她在海底经历了什么让化神不褪,可这话,他思量再思量,左右都没有开口。
“好,把伤养好,我们回家。”
西海如今在严查,确实不是回去的好时机。
龙姒裹低声应下,埋头进龙骁涵的颈窝,轻语送他的耳畔,连引着他所有的心脏脉搏:“以后,我都不会触碰那些了。有些东西模模糊糊的,我记不大清了,是不是我睡了一觉变好看了,知识都被抽走了?”
龙一轻笑一声步入寝殿,走进床榻,靠着床和衣将龙姒裹攘在臂弯:“阿裹不想去想的事,就不要去想了,记不得就记不得吧,重要的一定不会忘,不好的回忆就随它去吧。”
龙姒裹抬手,望着自己再也褪不去的殷红指甲,怔一怔,缓缓垂了眼。
扣门声响起。
“陛下,老臣进来了。”
下一刻哲涳长老领着恭敬的绮罗进了寝殿,见帝攘着轻寐的年轻公主,眉目添了份心疼,笑了笑,和蔼地看着女子道:“公主,绮罗与萼华仙主师出同门,医术是沧溟最好的,老臣领她来给您看看。”
龙姒裹很轻地应了一声,龙骁涵起身与梦洄互换了位置,与哲涳立于花屏外等候。
梦洄取来熬好的药,缓缓喂龙姒裹喝下,见她迟疑,细细叮嘱:“再苦也得喝完。”
龙姒裹合着眼靠在她怀里点头,梦洄见一碗药见底,才对绮罗道:“公主刚醒畏冷,我们速度快一些。”
一身医者素衣的绮罗点头,上前与梦洄一同轻缓解下龙姒裹的衣裙,当肌理一寸一寸袒露在她的眼里,只要绮罗一碰她就是颤抖的疼,绮罗鼻酸,与梦洄互换了神色,强自忍了才道:“公主,龙摇将您的伤口修复不至流血不止,只是这伤有几乎处毕竟是贯穿伤,绮罗得慢慢给您治,该喝的药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偷偷倒了,也请公主尽量不要下榻,免扯了伤处会更疼的。”
龙姒裹下意识蹙了蹙眉,半饷,睁开了眼睛。
是一双红莲绽尽的眼睛,一双超然俗尘外的眼睛。
是神的眼睛,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和印象中西海公主的眼一点都不一样。
但可真是……极配了她一身神骨。
“是……绮罗吗?”
迎上龙姒裹的目光,绮罗心跳加速,点了点头。
“对不起绮罗……每年都是你不远万里给我送来白金缕纱裙,抱歉,我才认出你。”
“公主,不要紧的。”绮罗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花屏外的龙骁涵眯起眼来,飞速察觉到不对,低声对哲涳说:“每次绮罗来海阿裹非得拉她小住十天半月才走,綦臻如此重要的近侍她见了怎么反应如此迟钝。”
哲涳是知道这情况的。
“綦臻那孩子重新让主星回归,许只是暂时情况,我们再往后看看。”
“公主,您这身子——”
下一刻,龙姒裹朝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绮罗看了眼花屏外,方压低了声响,“您那处换来的心脏,不匹配……才会让你的伤病迟迟不愈,新伤加旧疾,脏不藏血。”绮罗嘴唇轻抿:“您知道么……”
这样的女子,她有资格知道自己的真相。
“知道的。”龙姒裹平缓的言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