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鸾约低头凝着自己一双手,她依旧清晰的记起自己承载灵力的模样。
那时,她的手红润中着鎏金神光,鲛族的巍峨神山赋予她崇圣的庇佑,拖神之力,她触碰的生灵往前三世,往后一生她悉数知晓。
可就是她的这个灵力,记录了那些作恶人太多的荒唐是非才落得如今这般地步。
若说世间,龙神女是烟娆的后人,那么她鲛族天女则是天命注定辅佐烟娆后人的神择之人。
从前世界碌碌,念念无相,仙家自有来去,她不知她那双受世人敬畏的手有何之用,不过是空载了通天之力罢了。
可就是在此时与此刻,神明就在你面前时,你忆了曾之种种才会发自内心感叹,悟神之言,定要行神之行,一切的有因有果,才造就了此刻与神交织的聚与灭。
这才是烟娆的深意。
此刻的赫鸾约忽然有种冥冥错觉。
——阿裹,你渴求一生的来去,宇宙鸿荒,飘飘荡荡。真相会不会,你就是烟娆的孩子。
你不只是神明选定的人,你更是创世神的孩子。
这样的假设突然让她震惊不已。
可这个飘雪天空下,斗转星移里,这个望着遥远太素的女孩,真是神明所指,扛起乱世狼烟,那被毒汁泡烂的雪灵花,怎不令她经络全损、百骸俱毁。
这是要扛起一世狼烟的女子的身体啊。
“我不知道,我打开烟娆之力后你的能否承受,如今能治愈你的雪灵花和能救你的人都出事了。姒裹,救苍生有很多办法,可我们豁出命的,救下的还有那些曾经糟践你我的人,我不是圣人,我不甘心……”赫鸾约哽咽。
姒裹啊姒裹,我的秘密是,打开烟娆之力的那把钥匙,是串连我心脏肺腑的那根脊骨。
赫鸾约的身子在哆嗦,一字一句地凌迟:“毁我家者是他们,毁你心者,毁你身者更是他们!可我们,我们虽然被神赐予,可更恨像被神操纵了一生的自己。”
来去不由己。
姒裹咬牙,扬起了下颌,讥诮地勾起唇,绝美的弧度却勾勒起难以描摹的深意。
行到此刻,半是恍然,半是大悟。
原来,从小我并不是没有好好吃药,而是我吃下的,全是毒药。
原来,撒泼打滚的,被梦洄与长老们哄着的,被大哥抱在怀里的,被师父一口口耐心的喂进嘴里的,都是毒药。
龙姒裹一声轻笑,眼前也有了丝模糊。
我其实,或许,可以活下去的,能熬过这个乱世的。
从小神明给我指引,教我死不可让。龙姒裹低头,不堪其苦,眼泪瞬间滑下。
可我或许,哪怕千疮百孔也有机会看一眼,就看一眼那和平的。
身后有结界波动,龙姒裹怔愣被人从后拉进怀里,姒裹侧过头静静看他,泪也滚了出来。
她看到这个男人,看到他满身的伤,却还是把她抱得满怀。
就在这一瞬间,姒裹仿佛听见了全世界崩溃的声音。
龙姒裹心中大恸,嚎啕大哭,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弯身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长发散开沾着泪在脸上全是断肠的弧度,全是凄惶和悲凉。
神明啊神明,你知道的啊,你知道的啊!我有多爱他,可被喂了那么多的毒药,可他就在我面前,我千疮百孔了,我已经千疮百孔了!
夜綦臻把眼前痛到呻吟的女孩捞进怀里,狠狠地对视她。
“阿裹,阿裹!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他微俯下身,坚持掰过她的脸对视自己,“我会医好你的,我一定会医好你阿裹,哪怕,哪怕没有萼华,你相信我,我会医好你。”
“阿裹,你知道的阿裹,我不能没有你,不可能阿裹。”男人哽咽。他也伤得很重,手很凉,一遍遍擦开她的泪,方寸的天地,一时安静至极。
龙姒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微微喘息,泪旁侧滚下。
我多想与你不离不弃,不要清醒,不要宿命,可是我连陪着你,看着你幸福的身体都没有了。
白素回来了,我以为我拥有了曾经,可是记忆被神夺走了,我又想看看未来,可我的关心与祝福根本送达不了和平后的你。
她就这样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他,唇边溢出血迹。
不想有一天,我长大了,你就在我身边,我却趋近于死亡。
龙姒裹颤着手抚过他脸上的伤,看似漫不经心,早已竭尽全力。
“你说,我是你相依为命的命。可我,却不是你不离不弃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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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子硕把昏沉的龙姒裹放回龙摇,也再没有离开,赫鸾约也在旁侧坐着,眼神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