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向阳他们已经不是第一回来了，上一次还是为了房契和陶正一块儿来的。一群人到了衙门口，那里站了两个捕快守门。 向阳把通行证给他看了看，那捕快倒还算和善。 “几位稍等，我这就进去禀报。” “麻烦大哥了。谢谢！” 向阳收了通行证，那捕快已经进去通报了。没多一会儿人就回来了。 “几位久等了，我们大人让你们进去。” “好，我们走吧。” 狄老爹走在前面，因着上回也是他来讨通行证的。如今也由他出面比较妥当。向阳他们都跟着狄老爹进了衙门。 向阳左右看了看，这衙门并不是很大，除了前面的院子，大堂就在后方。凤泽的官儿似乎并不住在衙门里。他们都有自己的院落。 这里看来也只是他们办公场所罢了。 捕快把向阳他们带到了大堂后面的一处凉亭。今日阳光明媚的，这会儿在亭子里活动活动胫骨倒也不失为一件趣事儿。 富春城的老爷姓陆，政绩上虽没多大成就，但好在还不鱼肉百姓。富春城的百姓还是很依赖这位老爷的。素日里有事找他也总能给帮忙解决。 但这人不善管制，手下带的捕快也是有几个极品。对他恭恭敬敬，私底下却玩弄百姓。当然，这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占人家小便宜而已。 至于这位陆老爷本人知不知道，那可就不太好说了。 众人还没走到跟前，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三四十岁的男人立在亭子里。捕快把人带到凉亭，躬了躬身便退下去了。 狄老爹把通行证放在石桌上，带着众人想要下跪，那陆老爷转过身摆了摆手，面上一派祥和，“行了，不必了。”他拿起桌上的纸抖了一下看了看，“嗯，这东西是我开的。” 狄老爹面上一喜，隐隐的有些担心，“老爷，如今城门是只准进不准出，咱们这道通行证还有效吗？” 陆老爷坐下来喝了杯茶，把身边的丫鬟叫走了，“你们能告诉我，你们要城门外的荒地是干什么的吗？” “这——” “呵呵呵，不说也没关系，我就是好奇罢了。”陆老爷从兜里掏出一枚印章。不慌不忙的揭了盖子，“你也知道最近朝廷查的严，我也是按上头的意思办事。” 向阳眉头一皱，听他话里的意思，难道没戏了？当下就急了。 “大人，您不能出尔反尔啊！” “狄大爷，这位是？” “大人，这是草民至交的女儿，求您莫要怪罪。”狄老爹转身看了向阳一眼，虽然她说的很对，可也不能这么直接呀！ 向阳低了低头，不说就不说。 陆老爷在纸上盖了一个章，然后若无其事的把东西换给他们。“去吧，给守门的人看，他们应该能懂。” “大人，这——您是同意得了？”狄老爹还有些受宠若惊。他来的路上就以为这一趟算是白跑了的。 陆老爷喝了口茶水然后点点头，“去吧。有事儿回头再来找我。开荒地本就是朝廷鼓励的。趁着如今朝廷那边还没变天，你们就多挑一些吧。” “阳阳，”凌哲拉了拉向阳的袖子，漆黑的凤眸里深沉一片。向阳呆在他前面自然也想到了什么。没成想这老爷还不是太蠢嘛。 既然陆老爷都同意了，那之后的事情也变得简单了许多。狄老爹带着他们几个直接去了北门。守门的官差说来也是巧了。刚好是之前检查向阳他们进城的那一拨。 那为首的捕快头儿似乎也对他们挺印象深刻的，一瞧见凌哲过来，他身边几个小捕快都纷纷低了头闷笑起来。 向阳拉着凌哲也没说什么，只是经过那个捕快身边时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捕快头儿叫李志，是这一带最虎头虎脑的差爷了。人老实也不太会说话，“你，你看我干吗？你们怎么会有老爷的通行令？” 向阳把通行令拿到眼前摆了摆，“拿到了就是拿到了呗，你就说让不让出城吧。” 李志又瞪了他们三秒，之后才让开身子让几个人过去。 向阳早把图纸装在鲜环袋里了。几人出了城就朝着他们早先选好的地点而去。狄老爹从没想过，选一块地而已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学问。 什么上风口下风口，靠近水源山脉。原料的问题。 当时着实被向阳给绕的云里雾里的。后来想了一夜才明白过来。现在跟着他们出来，几个人也只是冲着当初画的地方而来而已。 他们坐的还是周康家的牛车，周恬恬负责在家里做饭，剩下的几人都在这儿了。好在老牛也很精壮，车出了城一路跑得飞快。 没多一阵儿就到了地方。 向阳把图纸收起来，放眼看了一圈那边，这一块儿跟地图上标记的出入还是很大的。地图果然只是平面的东西。只画了一些山丘在上面，其他标了路径和河流就很不错了。 所有当所有人瞧见，他们选好的那一块儿地方除了靠着邙山，前面还有一个十方的水潭时。心底甭提有多高兴了。 “哎，大爷，就这儿吧。这一块儿地平整，咱们先把作坊盖起来。” 向阳把手比划着那块地方。狄老爹显然也很满意。他此刻恨不得作坊能立马出现在他们面前。向阳看他一脸向往的样子，再瞧着身后的狄秋，模样跟他俩也差不多。当下就笑了，“咱们可以回去安排盖房子了。” “哎！丫头，我可等这一天好久了！”狄大爷早有摩拳擦掌的意思了。向阳笑笑，“大爷，我来的时候图纸都画好了，您跟秋弟要是信任我，咱们盖房子的师傅也从我们村里找。这一阵儿还没开始种地，三月前，大伙儿加把劲儿一定能把作坊给盖起来！” “三月？” “对。大哥那儿有好些一起干活儿的兄弟，他们也不要几个子儿，盖这个我是想再麻烦麻烦他们，工钱和饭钱这些我们来出。您跟秋弟只要担着这片地的价钱和盖房子的本钱就好。” 狄老爹想了想，觉着熟人来帮忙做活儿是挺不错的。 “丫头，你们村儿人够吗？咱们这儿怎么也得要盖个大点儿的，你瞧这地！” 向阳眼睛一亮，“当然够！咱们村不够，我再去别的村找找。如今城门不让出来，附近的村民可有不少都被困在这里了。咱们不如给他们做些事儿。” “哈哈，你这个鬼灵精。好！我们爷俩都听你的。” 凌哲瞧着他们把作坊的事儿谈完了，靠在向阳耳边小声的说，“阳阳，你说的再买一块地呢？” “别急！” “哦。” 凌哲看她似乎不太急于干这个，索性也就不提了。 等众人坐牛车回程的时候每个人心底这个结总算是解开了。 李志很头疼，李志很想砍人！ 瞧着面前一个个越攒越勇的商人，百姓。他真的想拿刀办事了。 那群人真可恨，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城里乱成这样了，竟然还开特别待遇允许别人出城！这不是给他捣乱吗？ “乡亲们，大家！你们不要误会！出城的几个人是替咱们大人办事去了。他们也不能离开太久，马上就要回来的。” “你骗谁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不是？我们要出城！要出城！” 后面有人跳起来喊话，其余众人也都跟着闹哄哄的。 李志把刀一扒，往城门口拦着的木桩上一坎，“妈的，你们谁敢上前，老子说了！一切都是上面的命令，不能出城就是不能出城！一个个的都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有个面上长着两撇胡子的外地人开了口，“大人，您说他们出去了还会马上回来，这谁相信啊！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李志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凤泽的人吧？” “哎，是！是！”那人老实的点点头。 李志哼了一声，“你话都说不顺溜，给我推倒后边儿去！” “还有！老子说了他们会马上回来，肯定是会回来的。你们要是闹事，我这里先砍一个是一个！都听到没有！” “我们要出城！” “官差行恶！我们要出城！要出城！” 李志擦擦额上的细汗，真的有些被动了。这么多人堵在这里，外面还有几十个附近的村民来接自家家人回家的。 在这么闹下去—— “李哥！李哥！他们已经回来了！”他身后的捕快凑上来高兴的说了两句，听完话李志脸都兴奋了。“你说真的？在哪儿呢？” 话刚说出口，那小捕快还没来得及回话，白老爹的牛车已经赶到了城门口。 凌哲在车上朝李志挥挥手，脸上笑得一脸无害，“捕快大哥，我们回来了。” “哼，回来的正好，你们快些进城！” 李志身后的一群人忽然没了动静，人群里纷纷议论开来。“喂，他们真的只是出去一圈，回来了已经！” “他们干吗去的啊，还回来干嘛？” 向阳坐在凌哲身边，瞧着这幅场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怕是这小捕快被大伙儿为难了吧。 向阳靠到狄秋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只见狄秋在车上站起了身，在李志诧异的眼神里开了口道，“大家都少说几句！我们真的只是出去办点事。如今已经回来了。希望大伙儿耐心再等几日。门禁迟早会解的！” 方才那个外国人也凑上来说，“他们是替陆大人办事，我们就信他一次。大家都回吧！” 后边儿有人喊话，“可是门禁什么时候能解了啊！我们还得回家呢！” 人群里有一阵嚷嚷起来。 向阳轻轻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狄秋见大伙儿一点也没消停下去，转头跟李志耳语了几句。只见李志面上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过了一阵儿才咬牙切齿的应了一句。“大家放心，朝廷戒严通缉要犯，只要抓到人，你们便可以回家了。现在也只是暂时的。最近呢事情也已经有些眉目。你们急也是没有用的，不想受牢狱之灾的都给我老实点。我话已至此，你们都小心点。” 李志这番话说的安抚连带着恐吓，效果还是达到了。 等众人唏嘘的散开之后，向阳才转头看李志。 “捕快大哥，你已经答应我们了，我们绝对不会让你难做的。后日辰时三刻，二十个附近的村民，男丁女丁都行。就看您给我们安排啦。” 李志没说话，只是瞪了她一眼，顺带着哼了一声便又去查人了。 狄秋还有些不太明白，“姐，为什么我那么说他就同意了？我觉着他也不是个好说话主啊！” 向阳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次。当时情况紧急罢了。如果再僵下去，那对谁都没好处。” 白老爹在前面赶车，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阳阳，你都让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爹，您注意人！看路！” 狄老爹和凌哲呆在一块儿，也有些想不通，“小哲，你媳妇儿想什么呢？她到底说什么了？” “大爷，嘿嘿。” “哎？你小子笑什么？” 凌哲转身搂着向阳就是不说话。 狄老爹看他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只能憋了一路回了家。 这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周恬恬在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晌饭，几人吃了之后又去堂屋研究了一下怎么让周康过来。 白老爹想自己回去一趟，向阳跟凌哲互看了一眼，目前好像也只有这样了。 狄大爷看了一圈众人，还有些不太放心。“咱中午出去就被人说三道四的，这回老白回家，他们还会说什么不？” 向阳摇摇头，“放心吧，大爷，大伙儿不会再说什么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呢？” “大爷你想啊，这城里才多大点地方，除了一些过往的商人，大多被困在这里的也都是附近的村民。我让那个守城门的帮忙找人，人都知道咱们要干嘛了，还说我们什么？” 狄老爹点点头，“也对啊，我都看那些袭月国人看腻了。还以为城里很多都是呢。瞧我这！” 向阳哈哈笑了一阵儿。又想起他们遇到的人贩子。他们似乎也是袭月国的。 最近瞧见袭月国的人倒还真的是蛮多的。 除了那一伙人，现在想想，当初卖他们围巾的也是袭月国的。 向阳暗自捏了捏手心。这是她的一点小习惯，只有想事情的时候才会这么做。想了一阵儿实在把他们之间联系不上，也就不想了。 凌哲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也没问她什么。“阳阳，我们去谁觉吧。” “好。” 向阳看他没什么精神，看来确实是有些困了。这一趟又是步走又是坐车的。还被那一群人嚷嚷，也确实有些乏了。 进了屋，两人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日三餐，睡眠保证好了，向阳就不信不把这小子的身子养回来。小时候亏了的身子如今她要跟老天要回来。 临安城，苏府别院。 苏秦坐在房里仔细听着苏洛的汇报。等他说完话才开口。 “他们倒是一时也等不及。” “主子，您看，我们要不要给小少爷帮帮忙？” “帮忙？” “对。小少爷他们如今没有人，只有他身边几个老少妇孺。想盖作坊，真的是有些缺了。” 苏秦倒不这么认为，“你放心吧，什么事儿搁到他身边那个女人身上，说不定就有了不一样的变化。我相信他们。” “可主子，就今日晌午那一段，那些被困在城里的人要是真的做出什么来。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苏秦摇摇头，“这不是没闹出事嘛。” “主子！您真淡定！” 苏秦抬头看他，眼底是慵懒的笑，“那你是希望我早些昨晚这边的事情直接过去，还是希望我多帮帮他们，把这边的事情放着，一直拖下去？” 苏洛退后了两步跪下来道，“主子，属下不敢左右主子的想法。” “哼，苏洛，有时候的一时妇人之仁可能会坏了大事，你知道嘛！” 苏洛这回没说话，但他低了头。 苏秦知道自己说的话他都是已经听进去了的。 “好了，你起来吧。宋祁那边怎么样了？” 苏洛恭敬的回道，“主子，宋祁那边一切安好。信里说，那位已经能下地走两步了。功力倒是还没恢复。” 苏秦了然的点点头，“哼，这回算他命大。功力倒是次要的。能保住小命已经该好好谢谢老天爷了。” “主子说的是。” “你可以跟向大人联系了。” “主子是想行动了？” “我只做我能做的。至于朝廷那边，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苏洛眼底沉了沉，跟着点了点头。刚想退出房间苏秦又开了口， “等等！” “主子。” “凌家的事情你最好还是别跟富春城那边说。” 苏洛脸上一白，想到凌建文，他也没了话。 “是。” “其他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主子好好休息。” “嗯。” 第二日午时，临安南市有几名死囚即将被问斩。此时南市口已经围了一百多号人，监斩的官员是一位穿了红蟒袍的朝廷三品大臣。 他身边的五品陪同客客气气的让他坐下来，称了一声向大人。众人才有序入座。 念官文的文书起身把手里的稿子读了一遍。到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首位的那位大人便起身拿了令牌。 “给我斩！” 满身落魄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恨恨的盯着地板。 嘴里傻傻的念叨着，“哈哈哈，向狗官，你以为我凌家真的没人了？不信抬头看，苍天到底能绕过谁！” “老爷！呜呜——” “别说了，都是命。” “给我斩！”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