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想着，十文钱虽然不多，可如今对他们来说也绝对不是小数。 向阳颠了颠手里的钱袋子，方才一口猪就花了二两四贯钱，羊肉一共是六百九十文钱。合起来他俩已经花了三两九十文钱了。再加上那十五文。 向阳没想着回去要，可想想还是觉得很肉疼。 凌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拉着她晃着她的手，“阳阳，对不起。” 向阳揉了揉他的头发，虽然他现在长得快跟自己一般高了，可每回瞧见那这幅表情，向阳总是忍不住想要揉一揉。之后又没事一样的给他顺平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啊！ 向阳在心底鄙视自己一番，叹了口气才道，“没事没事！走吧。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凌哲攥着她的手，他虽然长得不高，人也很瘦，可手指纤长有力。上面布满了操劳农活儿时留下的茧子。这阵子养得好了些，手心和手指总算是有了些粉色。也越来越耐看了。 向阳摸着有些舍不得放手。 凌哲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挨着她慢慢朝前走。 人来人往的东市里，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里，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拖着脚上的铁链摸着墙走了半天。以为安全大吉了。 谁想，他身后很快就来了两个身形硬朗的壮汉。 满脸横肉的男人一把抓住了伏在墙边的男人，吐沫星子喷了他一脸，【胆儿不小啊！还敢偷跑！带回去好好抽一顿！】 他旁边的另外一个同伙赶紧点点头，拿了沾了辣椒水的荆棘绳给那男人捆好了。两人押着人很快便消失在安静的巷弄里。 不远处，四人正忙着挑选几件貂绒的袄子。根本没看见这边。周恬恬和狄秋两人也在边上翻着衣裳。他俩这回也没买东西。光是在后面帮前面的两人拿东西了。 向阳有些过意不去，她琢磨着把鲜环袋的事儿告诉他们得了。反正以后在一起的时间多的是。这东西想藏也藏不住。 向阳跟凌哲耳语了几句，少年也很赞同。看他们拿着羊肉就很累了。想帮他们换换手，他们还不乐意。索性就等看完这些就说好了。向阳已经瞄好了一处巷弄，那儿很安静，也没什么人。 她摸着一床貂绒毯子爱不释手，“小哲，你摸摸。这个盖着肯定很舒服。” “不好。毛太长，还有味道。” 向阳拧了眉，“也对哦，这技术可真够糟的。我们那儿的貂绒可比这个好多了。盖得东西贴着鼻息，吸进去可就不好了。你看这条围巾怎么样？” 凌哲伸手摸了摸围巾，围巾是藏青色的，只有边上搭了一圈窄窄的貂绒毛边儿。围巾本身印着一层细腻的花纹。瞧着不错。“好看。” “好看是吧？我之前织了手套就想给你织围巾的，可惜布条实在太寒掺。我就没弄，这回咱直接买吧。” 凌哲看着手里的围巾，这样的围巾一定要不少钱吧。“阳阳，还是算了。我不冷。” 向阳攥着他手，刮刮他的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省钱对不对？” “我没有！” “好啦，你放心，你媳妇儿是会花钱也会挣钱的女人，该买的咱还得买。拿着！”向阳冲他笑笑，有转头看着那个带着貂绒帽子，留着两撇黑胡子，一看就不是凤泽人的摊主，“老板，你这个怎么卖？” 那老板陪着笑比了比手指，说了一口瘪口的凤泽话，“二两银子！” “什么？你打劫啊！一条围巾要二两？”向阳都怀疑他乘机宰她。 那老板胡子笑的颠了颠，“客官，这围巾不错啊！您摸摸！” “行了行了！我摸过了！”向阳不去摸，眸子转了几圈，脸上一鼓，“老板，你看你这围巾，味道重就算了，这些貂绒的毛都乱死了。你给我便宜点成不？” “姑娘，我这皮子可是袭月国出来的。东西绝对是上乘的好东西。您还想要多便宜？” 向阳眉毛一拧，又是袭月国。 怎么凤泽国跟他们国已经熟成这样了？ 向阳吧那条围巾拿到眼前看了看，二两银子？真是亏了。 “好吧，你既然不肯卖，我们也不是非要买了。小哲，咱们走。”说完话她就拉着凌哲招呼身后的夫妻俩往巷子里走。 那老板眼睛朝那边瞄了一瞄，跺了一下脚才肯松口，“那姑娘，你到底也给我一个底价啊！咱们不说其他的。您就说你能给多少。” 向阳走了两步轻轻一笑，拉着凌哲站定下来。“我们的底价？” “是啊是啊！” 向阳又回头拿了那条围巾试了试手，“一两银子。卖不卖？” “一、就一两？姑娘，你这也太低了！我连本都挣不回来啊！”那老板垮着脸不太敢相信听到的话。向阳倒也无所谓，“你看看你这写皮子，这些貂绒，现下城门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开。你能卖一件就不错了！就不要那么贪心了成吗？”向阳甩着手里的围巾，眼睛朝四周看看，“啊~我记得来的路上也有几个摊位，他们穿的跟你差不多，好像也都是卖皮货的。怎么样，你买不买我？” “姑娘！您这！” 向阳转头看凌哲，不甚在意的问，“笑着，真的不想要这个？” “不想，咱们走吧。”凌哲摇摇头，他是真的不想破费。说实在的，这些东西再好看，他还是比较喜欢手上的手套。阳阳给他织一条围巾的话，他一定会更喜欢。 向阳哪里知道他想什么，眼睛看着凌哲的方向，余光却瞄着那个地摊老板。不出两秒果然见他神色一紧，慌忙把那条围巾包了起来。“得了得了，给您包上了！我卖！我卖给你们！” “哎，相公！你瞧阳阳姐！人家这就答应了！”周恬恬在后边撑了撑手上的熟羊肉，面上一片得意的神色。狄秋虽然没说什么，可也是笑不可支。 向阳拿了围巾也挺高兴的。至于花出去的一两银子，她倒不是很心疼了。 “恬恬，秋弟，走，我跟你们说个事儿！” “阳阳姐，去哪儿？”周恬恬看她往巷弄里走赶紧拉着自己相公跟上。凌哲走在向阳的前面，第一个进了巷子里。 巷弄的另一头，一抹邋遢的背影刚好消失在墙角。 凌哲立在原地，凤眸一沉。向阳经过他的身边拉了拉他，“走啦！” “阳阳，那个人！” 向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墙角已经早没了那些人的踪迹。“谁啊？”凌哲有些着急，“就是刚才差点撞到咱们的那帮人啊！” “你看错了吧？他们怎么会在这儿？按照他们走的方向，现在都该到西市了。” 凌哲皱着眉头也有些疑惑。刚才确实看见他们的身影了。即便不是那一群人，至少也有几个是其中的。 向阳怕他一直纠结，只好说，“好啦，你快去，说不定还真能让你看见什么。” “你不去？” “我一会儿就来，先把他们俩手里的东西装起来再说。”向阳从他腰上把鲜环袋拿下来，在身后两人诧异的眼神里，把五十斤的牛肉全都装了进去，又把买的围巾也放了进去。 凌哲一直等她装好东西都没有走开。向阳看他不动，知道他一定是在等自己的。赶紧跟周恬恬和狄秋说，“恬恬，秋弟，这袋子叫鲜环袋，只有我跟小哲能用。你们也看见了。东西装进去一般人是看不到也摸不到的。只有咱们俩能用。” 周恬恬松了松手，前一阵儿她手上还抱着的二十斤熟牛肉已经不见了，被阳阳姐放到那个不起眼的小袋子里去了？！ 狄秋一点儿也不比她惊讶的少。“原来那个袋子还这么神奇！难怪你们要用牛粪糟蹋它了。” 向阳点点头，“对啊，小哲那时候也是零时蹭上去的。实在没办法。我们跟你们坦白，你们可以定要保守秘密啊。其实这东西在其他人手里也就是一个破袋子，不值几个钱。但它对我们意义不同。你们懂吗？” 周恬恬大手一挥，爽朗的说，“放心吧姐！我们不会说出去的。这下好了！咱可以不用拿东西了！” 向阳无奈的摇摇头，对她这么不在乎感到无力，“是啊是啊！那，秋弟，你呢？” “我还用说吗？姐，咱们的秘密！” “哎！这下成了，小哲，咱们去看看去！” “嗯！” 凌哲虽然呆在她身边，可他正紧紧攥着向阳的手，向阳当然知道他急。 “哎？姐！姐你们去哪儿啊！？等等！你还有孩子呢！别那么——哎！！” 凌哲跑了两步，一听到这句话汗都吓出来，“阳阳！你慢慢走，我就去巷口看一眼！要是没人咱们就算了。你不要动了胎气！” “好！你快去！” “嗯！”凌哲说完就跑开了。 向阳也是懵了，她转身看周恬恬，心底有些庆幸。估计这天底下能突然忘记自己怀孕的妈妈只有她一个了。 摸着肚子默念了一声对不起才缓了口气。彼时凌哲已经从巷口折回来了。 周恬恬正扶着向阳小心的问着她的情况。向阳有些自责，可身子倒还好。她刚刚那样跑，估计搁在现代测个八百米都没问题的。 幸好幸好。 凌哲有些气喘，“阳阳，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别担心！那边怎么样？”向阳看他急的一头汗，忙上去给他擦擦。周恬恬在一旁鼓不住的笑，“姐！你可真行啊！俺怀孕也没你这么活蹦乱跳的啊！” 狄秋在一旁拽着她，“恬恬！你还高兴呢！差点不知道怎么跟白爹爹交代了！”周恬恬一想到这茬也有些后怕。 向阳冲他们笑笑，做了个嘘的手势，“咱们回去谁都不许跟咱爹说！知道不？” “哎！”周恬恬也跟着嘘。狄秋在一旁只能点点头。 向阳缓过神来才想起来问凌哲，“你看到人了吗？” “没。应该是走远了。”凌哲早把那些人忘在脑后了。方才差点酿成大错！想接着追过去看看也只是想看看到底那些是什么人。 向阳有些失望，“难得你看见熟人，这下也算是人海茫茫了。” 凌哲抚着她的脸温柔的笑了笑，眼睛完成了月牙，“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吧。” “不，他们估计真的来过这儿，我们错过了罢了。”向阳扶着墙走了走，凌哲就跟在她身边小心的护着。向阳寻着墙根走了一阵儿，身上缓下来了，不喘了才定住身子。 “咦？这是？血？” 就在她身边的墙根留了几滴血迹，血迹已经冻起来了，在这样的天气里红的尤为耀眼。凌哲把她拉开，蹲下去仔细看了看。确实是血。 “哼，看来是真的。”向阳又看了看巷弄口。她转头问狄秋，“秋弟，人贩子一般都怎么管教手里的“货”？” 狄秋皱了眉寻思了一下，“他们的手法大多都不一样，买过人口的人倒是传言过，“货物”身上总有各种各样的伤痕。有的是鞭痕，还有些火烙子。总之很是残忍。” “那你看这串血迹，一滴一滴的，是不是鞭打留下来的？” 狄秋凑近了瞧了瞧，那些血迹一滴一滴的，瞧着却是像。“嗯，应该是的。” 向阳了然的点点头，“我想一定是有人想从他们手上逃出来，结果反而被发现，重伤了一顿，又给带回去了。” “阳阳！” “嘘，我们来得太迟了。”向阳看他还是挺着急的，摸了摸他冰冷的脸。凌哲顺着她的手蹭了蹭，又摇了摇头，“不，我想得太多了。他们是人贩子手低的“货”，即便我们真的赶上了也不能做什么。” “你不想知道你看到的那个是谁？” “只是眼睛熟悉而已。咱们接着逛街吧！” 向阳默默看了他一阵儿，这小子怎么会这么想？要真是熟人，就算是花大价钱，她也愿意帮他的。可他怎么就放弃了？ 凌哲走了两步觉着拉不动身后的人，转身看她的时候，向阳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凌哲咬了咬唇，撇开眼神，“他有他的命运，要是能帮，咱们迟早会再见。” 虽然很不通人情，可向阳却有些明白了他。 哎，他还是这么不善表达。 想的事儿如果是不熟悉他的人一定会觉得他冷血吧。 向阳点点头，跟他十指相扣，“好。走吧，我们去买些洗漱用品。袋子里的毛巾不够换了。” “好。”凌哲眉眼间总算放了晴。跟着她一步步走出了幽深的巷弄。 向阳到了外面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她回头对依旧跟着他俩的狄家夫妻俩无奈的笑笑，“我真的没事。小哲很细心。你们就放心的去买东西吧！到时候我们市口见！” “可是姐！”周恬恬皱着小脸有些放不下心。 向阳伸手捏捏她的脸，“放心吧，我相公很懂事，有他就够了。总不能因为我俩，你们就什么也不买了吧？” “也不是！就是爹那边——” “放心吧，我没事就成了，狄大爷跟我爹是不会说什么的。” 向阳瞧着狄秋在后边儿不发表意见，显然人家也同意了。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就当了娘，如今倒是多了几分稳重和细心。 周恬恬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索性咬咬牙也就同意了。转身之际又是嘱咐了一番。 “可千万再不能跑了！孩子！孩子！” “哎！知道啦！” 向阳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话唠妹子。不过，被盯着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至少心底满满的。 等狄秋和周恬恬消失在人群里，凌哲才拉过向阳接着逛东市。 除了洗漱用品，他们还发现了不少野味。瞧着也都是从附近的村落里拿来卖的。猎户们显然都没预料到要关城门。手里攒的鲜活在城里开始卖的都还不错，可渐渐地，这些活物还要喂着，给它们水喝，如今看来已经蔫了吧唧的。卖相实在不是很好看。 向阳拉着凌哲挨个摊位逛，碰到好几个摊子上，濒死的兔子，狐狸，还有一头小野猪。因着是死货，收的价格也很便宜。 向阳暗笑了好一阵儿，这些东西放在鲜环袋里再拿出来也就是刚死不久的野味。还省了杀呢！ 经过一个首饰摊位时凌哲停下来不肯走。向阳顺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 摊主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娘，卖的货都是梳妆打扮的东西。 向阳推推凌哲，“怎么？你想买什么？” 凌哲歪着头看她脸上温柔一笑，眼角弯的煞是可爱，他拉着向阳来到摊位跟前，拿起一把刻得光滑的桃木梳在向阳脑袋上比了比。 长短宽窄刚好合适。拿在手里也很称手。 向阳笑着看他，语气里带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想要？” “嗯！” “呵！瞧你乐的，好吧，咱们买！” 这一把梳子不贵，只要十文钱。那位大娘把桃木梳子包在纸里然后交到凌哲手上，瞧着这个长得清秀的小伙子笑的眉眼都弯了开来。“小公子，这是买给你娘子的？” “嗯。”凌哲耳根有点红，但还是老实的点点头。 那大娘瞧了他身边的向阳一眼，“好好好。姑娘，这梳子衬着您的头发刚刚好。您相公真体贴！” 向阳刚才就转头去看凌哲了，一手拉着他的，一手攥着梳子。心底本就喜不自禁。被那大娘一说，向阳仰着头咧着嘴笑，“是吧！我也觉得！” “阳阳！” “哎？你害羞什么？” “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啊~放心吧！大娘懂。” “别你说了。” “哈哈，好好好。我不说了！那你回去就要给我梳头！好不好？” 少年气鼓鼓的走在前面，拉着向阳的手就是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