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老爹过来的时候凌哲早已经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片字。 “写什么呢这是？” 凌哲吹了吹纸，拿起来交给狄老爹，“大爷，这是阳阳列的单子。您看着有没有什么不妥的。” 狄老爹拿着宣纸认真的读起来。“哦，麻将是一定要的。村里人都还等着呢。” 向阳应承着，“是啊，大爷。咱可就靠着您了！” “放心吧，大爷还能拖着你不成。哎，丫头，这个淋浴你有低价了吗？” “大爷，刚开头儿卖这些东西，咱就贴着本钱给个底价就好。这些事儿我也不太清楚。您跟秋儿合计合计。您做的那些料子要多少钱，再加上莲蓬头和水箱水管的费用。哦！对了！还有泡沫！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了。您看着给就好。” 狄老爹心底大抵有了点儿数，“那成吧。我记着了。” 向阳点点头，“那感情好。大爷，您家里架子上那些东西我瞧着也都挺好的。您也带着做起来。这两天作坊也盖起来了。城门开了，缺什么材料进起来都挺方便的。” “是啊。我刚刚还和秋儿合计着让他到外地再进一些料子呢！”狄老爹把清单交给凌哲，就着他的手让他又写了几样物品。 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老狄家看家吃饭的手艺做出来的。也有几样他和秋儿自己琢磨的，都挺实用好卖的。 凌哲给他一一写下来，“小哲，给我吹吹干折起来。我怕待会儿走了忘记拿。” “好。” 下午天越来越阴沉，没多会儿外面突然一抹黑。 “大爷，看来有一阵儿大雨要下。” 向阳起身点了灯，想着楼上在做工的陶苛他们，正担心他们看不清屋里摔了碰了。几个男人反应倒也很快。楼上没多会儿就点了灯。 狄老爹也瞧了一眼外面，“丫头，看着情况，怕是要下雨了。你们待会儿可得留意啊。” 凌哲笑笑，把纸折好给狄老爹拿好，“大爷，这种天气也就是吓唬吓唬人。下一阵子天就放晴了。” “这倒也是。那你们先到处看看，我去楼上看看他们忙活儿的怎么样了。” 狄老爹说完话就想上楼。凌哲和向阳跟他挥挥手，两个人接着聊天。 向阳看他把清单交给了狄老爹，这会儿两人一时没了事儿，刚刚一回头，这小子竟然又拿了一本书在看。她来到他身后，从后面靠在他背上搂着他，“才二月。你紧张了？” 凌哲拍拍她的手，温柔的笑笑，“不紧张。” 向阳撇撇嘴绕到他面前坐下来，“才怪吧！这几天就看你看书背书了。你那些题都快被你写烂了！” “我平时也没什么事，看这个可以打发时间。” “哼，也就你觉得看书可以打发时间了。我说，”向阳单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他。凌哲疑惑的望着她。 向阳半天才开口，“如今小皇帝也没什么动静。咱还真的要咱家科考？这天下还没稳定。说句不好听的，这一轮科考说不定会——”遭殃吧。 向阳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凌哲给捂上了，“我参加科考是为了什么，阳阳你不知道？” “功名嘛。可是功名又不能当饭吃。咱干嘛冒这个险。万一——我是说万一！” 凌哲勾着嘴角，“没有万一，科考第一轮是地方安排的。题目和参与的大臣都是年前朝廷就安排好了的。你觉得，下面的人会受到干扰吗？” 向阳转了转眸子，“啊，这样啊。”她低了头嘀咕了一句，“难不成这里的考题也都是一群先生经过长期商定群策群力出的题？” 凌哲拍拍她的脑袋，“你别担心我。我现在担心的就是——” 向阳讶异的瞧着他，凌哲歪歪头，瞄了她的肚子一眼，“阳阳，我去参加科考的时候，你跟孩子——”向阳心算了一下，科考在六月，那个时候她跟孩子。“那时候宝宝才七个多月呀。” “嗯。” “那你担心啥！我一定等你回来了再生！”向阳过去搂着他，面上笑得温柔。凌哲摸着她的手背转头瞪她一眼，“说什么傻话呢，这哪是能憋得住的。你的肚子比别人的都大。我怕到时——” 向阳挣了一下，“我比别人大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这小子最近涨了不少见识嘛！ 凌哲拉着她，“还不是听恬恬说的。” “哦，你放心啦。娘跟你都那么小心的照顾我，我怎么也不不会早产的。” 凌哲摸摸她鬓角的发，“我是担心你晚产——” “什么？”向阳一乐，“你以为我是哪吒他娘啊！真是！”她起身喝了口水，“咱们说这个会不会太早了一点儿？你还是看书吧！看书才没时间胡思乱想的。” 凌哲看她要走，立马出声喊住她，“你去哪儿？” 向阳站在楼梯上，指了指窗口，“我去二楼的窗户边上瞧瞧外面的天气。还没见过全部黑下来的白天呢。” 凌哲看了看那上窗户，离着他挺近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把衣服拉好。” “好！” 向阳都有些受不了他了。真是，也不知道谁比谁大了现在。 外面刮着大风，向阳只敢靠着窗户的细缝儿朝外面瞄一眼。这里是郊外还好。作坊的后边靠着邙山，此时那边不时传来一阵阵呼啸的冷风。 天黑了没多一会儿，指甲盖儿大的雨点很快就飘了下来。打在窗户上，向阳靠着细缝一不留心，眼睛里被喷了一层水气。好在这里是古代，空气纯净的很，向阳只是抹了一把就放开了。她关了窗户，瞧了一眼楼下认真看书的人。 这搁现代简直就是一个学霸啊有没有？这小子怎么现在不看那些种地的书了，反而对科考那么在乎了？ 向阳一边琢磨着这事儿，一边朝狄老爹的工作间走去。说不准他也是那种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全给了他他反而不太在意的人？ 算了。还是不瞎想了。 向阳捏了捏手心。不知何时，那里已经生了一层密汗。外面大雨滂沱，屋里除了能听到哗啦啦的雨声，也不算太冷。没多一会儿，她拉了拉衣领，把衣裳裹紧了便进了屋。 “大爷，这已经就快好了吧？” 向阳进来的时候，狄老爹正跟狄秋两个人按着一个水池。他们已经把水管通便了每一个房间，如今只要把水管接到水池。然后再把所有的器具都洗刷一遍。各自放回位置。他们父子俩才能真正找到归属感。 “丫头你怎么上来了？” “哦，小哲在看书。我在下面他会分心的。”向阳走到他们边上，眼瞅着就连这水池都快弄好了。心底对他们马上要做的东西顿时多了几分期待。 “哈哈，给他一点空间也挺好。大爷我瞧着这小子就是个出息的。比咱家秋儿出息！” 狄秋在一旁听了也不气，“爹，您说的对。我只会做这个，小哲有学问，人还聪明。等哪天他要是愿意花上几年来专门学咱家这套手艺，我怕你那点儿活儿计都不够他学师的！” “嘿，你小子说的这什么话！” 向阳眼底有些微光，瞧着两父子又开始拌嘴，心情不由一阵好。学做东西？小哲愿意吗？ “大爷，人都说术业有专攻，您跟秋儿的手艺算是顶好的了。这不是小哲一时半会儿的学来的。” 狄老爹转头看她，“哎！你说的没错！不过还真别说，他要是自个儿愿意，我这人是一百个一千个乐意教他的！” 向阳眼底一亮，“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那是自然！我对谁都能不放心，小哲那是外人吗？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狄秋在一旁也很赞同教凌哲干活儿。 向阳转了转眸子，摆摆手，“大爷，秋儿，咱还是暂时不聊这个了吧，小哲还要参加科考呢！”至于科考完了，他想做什么，向阳反正会一直陪着他。这事儿是没得说的。 狄老爹一听这话，眼底多少有点儿失落，难得找到这么一个他满意的贴心贴肺的孩子来教东西，难不成真的没戏了吗？ 陶苛和陶潜把最后一个柜子搬到位置上，过来的时候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娘啊，俺们总算是完活儿了！凌家的，咱今儿可以回村了！” 向阳偏头瞧了一眼窗外，原来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儿，外面的乌云已经散开了。这会儿瓢泼大雨已经变成了小姑娘家淅淅沥沥的哭泣。 “这雨真不得劲，才下多久就不下了！” 陶潜看她一脸惋惜的样子多了一句嘴，“话可不能这么说！俺们村可就指着最近来几场雨润润土呢！地都刚松过，这会儿刚好来得及时啊。要是下久了可不得淹了？” 陶苛也不赞同，“就是就是！” 向阳脸上一僵，这才想起来自己家那五亩地这会儿也被雨给淋了。 “哎，瞧我这张嘴。陶苛陶潜，咱们收拾收拾，大爷，您跟秋儿在细细的拾掇拾掇。很多地方就按着你们的喜好来。我们这就走了。” “这就走啊？雨还没停呢！”狄老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人下了楼。 “大爷，已经停了！您瞧！” 向阳指了指窗外，狄老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雨已经停了。这会儿厚厚的乌云里竟然透过了几层阳光。此时只有窗棱和屋檐还不愿意停工。滴答滴答的往下撒着水点子。 看来是要放晴了。 “真是一会儿一个样子。得，你们要走就走吧！我给你们送到路口。” “大爷，真不用送！咱们几个就怎么来怎么回就好。你们接着忙你们的。”话才说完，几人已经瞧见凌哲收了书，正站在门口等着几人。 “阳阳。”他的眼神里带着一抹小心，还有一些讨好。向阳瞧见了也只是嗔怒的翻了翻白眼，“好啦！”她转身让陶苛陶潜一道先上了马车。在狄老爹的搀扶下，凌哲把她又装进了鲜环袋。等凌哲进了马车的时候陶苛在外面赶车，回头看了好几遍也没瞧见向阳的影子，陶苛跟陶潜两个人眼都急了。 “哎，凌哲你媳妇儿呢？” 凌哲扶着车筐微微牵了牵嘴角，“她给周哥接走了。她有身子，不好跟咱们一起颠簸。” 陶苛又看了一眼作坊门口，确实没人在那儿了。 “成吧，那你跟陶潜坐稳了。俺们回家。” 鞭子一甩，马匹抬脚飞奔了出去。 等人都走远了，狄老爹把怀里的清单拿出来看了看，这上边记着十个东西，都是他跟秋儿两个人就能做出来的。 明天得去进些新料子。还有一套淋浴的东西费用他还得好好想想。 本钱吗？二两够不够？ 这一边陶苛把马车赶到了凌哲家里，跟陶潜两个人找周康聊了几句话，恭喜了一阵儿突然脸色一变，“哎？哥！凌家的呢？不是你接她回来的？怎么不见人啊？” 周康先是一愣，大咧咧的刚想劈头盖脸数落陶苛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抬头就瞧见凌哲正拿着鲜环袋，在自己房间里小心翼翼的把向阳给放出来。 凌哲正冲他摆手呢。周康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他真的早被饿死了。 “哝！人不是在俺媳妇儿跟前嘛！你俩赶紧回去休息吧。俺这还得陪媳妇儿！净给俺添乱子！” 陶苛顺着他的方向，果然瞧见向阳就呆在周康跟他媳妇儿屋门口站着呢。 “真回来了就好。那俺们就先回去了！” 周康把他俩送到门口，瞧着人临走的时候还吼了一句，“记得来喝俺儿子的满月酒！” “放心吧！哥！俺们一定来！” 周康等看不见人影了才回屋。见着凌哲拿手指点点他，“刚刚俺差点儿就漏了馅儿了！” 凌哲嘿嘿一乐，“大哥，您挺聪明的。凌哲不怕。” “得，也就你对俺放心了。” 向阳陪着白素云说了两句作坊的事儿。说道周恬恬时，白素云面上还是有些淡淡的。“她都知道啦？” “嗯哪！可不都知道了。恬恬挺开心的。还嚷嚷着要来给姐贺喜呢。” 白素云摸摸额头，“那就好，那就好。” 向阳旁的话也没说，第一感觉这对姑嫂之间的关系并不如表面上看着的那么和谐啊。 他们回来的时候比上回要早。这会儿两个人倒是点儿都不累。正巧周康进来，向阳拉着凌哲跟他说， “哥，你都怎么存菜的，能让我们看看吗？秋儿说你把他的泡沫都糟蹋了。” 周康一听这话，脸都变了色，“这死小子，俺没回跟他说的话他都不相信。老说俺用泡沫捂菜是糟蹋东西。气死俺了！” 向阳笑了笑，“那走着呗，我们跟你去看看。要是行，咱也这么干。” 周康还是头一回得到除了媳妇儿和儿子，别人的支持，一时竟然乐得嘴都咧到了耳边。“嘿嘿，走着！俺带你们下地窖！” “等等！”凌哲从后面拉住向阳，脸上有些不放心，“哥，地窖里凉吗？我担心阳阳的身子——” 周康一愣，“哟，，俺都把这事儿给忘了。这样吧，妹子，俺那儿有件棉大衣，等会儿，俺拿来给你披着。” “嗯。” 等周康回来，向阳把自己穿成了一个球。偏头气鼓鼓的瞪着少年，“这回成了吧？”谁知道那小子脸上温柔的都能滴出水了，竟然靠在她耳边来了一句，“还是胖点儿好看。” 好看你妹夫啊！ 两人跟着周康下了地窖。还被说，这男人倒是挺会捯饬地方的。 凌哲在无凌院的地窖向阳见过。跟现代的地窖没多大区别。挖个坑，放个梯子。里面藏点粮食和菜蔬。可周康这里的不一样。这男人把地窖修的跟一个房间一样。他把地窖口挖出了一个玄关，下了洞之后还有一道矮门。 这模样从外面瞧着有点像白雪公主进了小矮人的房子。向阳跟凌哲猫着腰，等周康开了地窖的门，两人跟着进去。凌哲不是头一次进来，面上一点儿都不稀奇。只是握着向阳的手却越收越紧。 向阳顺着墙壁看了一圈。这地窖里头修的不就是一个房间嘛！这墙上裹得是，泡沫？ 天！ 怎么裹了那么严实？ 向阳伸手摸了摸，还挺厚的。 周康走在前面回头看她，“怎么样？不错吧！” 向阳扑棱两下自己的胳膊，别说，这地方不大，怎么好像比上面还冷不少？“哥，这里好冷。” “那是。俺弄这些泡沫为的就是保冷。刚刚给你穿衣裳就是图这个呢。” 向阳一愣，“保冷？” 她呼出一口气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 周康离他最近的一台架子。架子上分门别类的放着四五样蔬菜。 向阳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些菜的叶子都还翠绿的。瞧着就跟摘下来没多久似得。 “怎么样？鲜吧？” 向阳点点头，这这里不就是个大冰柜嘛？！我去！ 向阳绕着地窖看了一圈。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这个时候菜本来就不好坏。大哥这么存货，应该能吃上很长时间吧。 “菠菜，白菜，苋菜，青菜、天！好多！”这儿屯的蔬菜是她都眼熟的。瞧着这个年头他们一家人都是吃这个的。怎么现在还剩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