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捋了捋自己鬓边的碎发,抬起头看向了今日的星空,今日的北斗七星格外闪耀。仿佛是在天上燃气的熊熊烈火。耀眼而明亮,卿想起自己小时候,时常一个人坐在自家山洞之外,看着那高耸入云的揽月峰,她的爹爹说,那里住着妖族最了不起的家族,曾经打败了青洛屠孔雀明王家族的火蟒家族的天火氏。
在这礡凌山做了天火氏的侍女,卿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妖王身边的掌事侍女,当梵谷选中了她的那日,她便是一白天不曾入睡,看着那揽月峰的方向。
在水打上御灵观的那日,她心中就坚定,这辈子只认她做主子。
姑侄两个在集市上转腾了一会儿,就回了各自的洞府,正巧水刚刚坐下,守卫着结界的侍卫说,有个自称是西海龙王的人带着一队人马求见。
水想起自己还没有问敖旦上次西海的真相,可是现在的她实在是不想见,真相什么的也已经不重要了,她终究和天上的不是一路人,既然如此,只要是面子上过得去,彼此相安无事,也算是好的了。
可是人家到了家门口,水也不能不见,就让梵谷亲自去迎,在会客厅摆了一桌酒席,等着敖旦的大驾光临。
敖旦到了会客厅的时候,水早已经等候多时,她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眉目含笑的看着一身王服的敖旦说“知己好友果然是不同了呀,现在穿上一身王者之服,也是有了王者的霸气。”
“妖王不要笑我。”敖旦脸上的害羞之情转瞬即逝,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分明的冷漠与无奈,从前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与肆意风流早已经烟消云散。他的容貌不曾改变,可是目光涣散,淡然不可追。
“西海的事情我处理好了才敢来见您。”敖旦叹了一口气“在天上的时候,也没有时间跟您多解释,不过那件事情,确实和天上无关。”
“是吗?”水拿着筷子的手有一瞬间的停滞,她的眉心微皱,却又立马恢复了平常样子,她夹了一筷子的酱牛肉放在了敖旦的碗碟里说“公筷,我们礡凌山的厨子是数一数二的,你尝尝。天上的人到底参没参与这件事情,我都是没兴趣的。可是你们西海,也确实是给我使绊子了吧?你那位薄情寡义的父王,究竟是和什么人做了勾结?”
“您临走时对我使得手势我明白,也终究是找到了那瓶子……”敖旦恶狠狠的咬了咬牙“那人,也不是我的父王!”
“就算是他杀了你的母亲和未婚妻,你也不能否定血源上的关系。”水并不是故意羞辱敖旦“你这西海龙王的位置,坐的可舒服?”
敖旦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的眼中忽然生出了一阵厌恶,拿起年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杀了我的三个妹妹四个弟弟。”
水一惊,抬起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敖旦,按照四海龙族的规定。只要是庶出就没有资格继承龙王的位置,敖旦的弟弟妹妹就算是活着。也不会对敖旦造成任何的威胁,这些人反而会为了在龙族某得一席之地而拼命效忠,这一切对敖旦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敖旦为何要杀了自己的弟弟妹妹?
“五十年前,我的父王,就已经死了……”
敖旦拿起面前的酒坛子,送到自己的嘴边,仰起头便一饮而尽,这样的丑事,说出来只会让别人贻笑大方,可是敖旦憋得实在是难受,他的心中把水视作是好人,知道这件事情就算是对水说起,水也是决计不会说出去让别人看他的笑话。
敖旦把酒坛子重重的摔在地上,酒坛子应声而碎,酒坛子中残留的酒香瞬间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之中。
“冒充了我父王五十年的人,是我父王的亲弟弟……我的王叔。”
敖旦的父亲与他的王叔本是一对双生子,从小就难辨彼此。两个人经常互相冒充调皮捣蛋,但是敖旦的父亲比自己的王叔早破壳了半个时辰,故而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出长子,未来的龙王。
偏偏敖旦的叔父是个不服从命运安排的人,在敖旦父亲平定海妖之乱的时候,敖旦的叔父勾结海妖暗算了他的父王,然后又杀了海妖全族,冒名顶替回到了西海,只说死的那个是敖旦的王叔,自己才是真正的西海之王。
敖旦找到了原本装着黑气的瓶子,暗中调查查到了自己的父王身上,正在将信将疑的时候,遇上了海妖一族的幸存者,那幸存者说只要敖旦能帮助自己报仇,便会说出真相。
“这大概就是天理循环吧?”敖旦苦笑了一下“所以这五十年之内出生的孩子,一个不能留……”
水停了这么一大段,也不做评论,敖旦觉得这是天理循坏,可是水却觉得,这所谓的海妖一族幸存者,来的是不是有点太过及时?让这一切事情变得简单而名正言顺?
烼长老是收到了自己的护心鳞才发动的叛乱,那送给烼长老那假的护心鳞的,又是谁?
“这是他勾结火蟒族人叛乱的书信。”敖旦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放在了水面前。“你杀了铁皮鬼鲛之后,他就起了要夺回龙鳞的心思,便找了你们族中一位叫烼的长老,谋划了整件事情。”
水接过信,也不着急看只是放在了手边“多谢。”
“您不看看吗?”敖旦有些不理解,问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看了又如何?结果已经摆在面前,他也被我投入了监狱。”
“您不杀了他?”传闻中这妖王杀伐果断,手段残忍绝不姑息,叛乱这样大的事情,她竟然不下手能忍耐到今日?
“留着他,对我侄儿有好处。有时候,活着比死了难受。”水轻轻一笑,隐藏不住的狠辣,烼长老曾经私放犯人的事情水追究下去,便是火烟的错处,烼长老算是坑害了火烟一把,现在他落到了火烟手里,哪里会有好果子吃?且烼长老心高气傲,这次与全然落败,自然是郁结难消,水也不曾去羞辱他,不曾给他一个痛快,现在他的心中不一定多么难受。
烼长老是要好好享受享受这难过的滋味了。
“你政权未稳,凡事都是要小心为上,”水虽然被西海坑害,可是她的心中并不讨厌敖旦“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能做的,我绝不推辞。”
敖旦感激的看了水一眼,喉咙忽然一紧,眼眶红了一圈。
水不说话,只是侧过头去假装不曾看见这一幕,之前,人人都说西海龙王夫妇极为宠爱这个唯一的嫡子,向来这五十年,敖旦也是受了那假冒他父亲的人不少的宠爱。可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再多的宠爱,也不能化解这样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