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般不愧在铸造手工方面天分极佳。话虽不多,不过是拿着沈玉茗画的外形图纸,听她描述了一番。便打磨出三支足以以假乱真的簪子,两支白玉祥云簪,还有一支米学督头上的银簪。
钥匙的问题解决了,沈玉茗听了李泽渊的嘱咐。既然下定决心要入石楼,就要做足了准备。虽说有九成九的可能性被逮住,那就不能白冒这趟风险,自少要在被逮住前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石楼机关重重,唯有强者方能战胜困难逃出生天。
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沈玉茗倒反而静下心来专注练功。终日朝乾夕惕,不敢有丝毫松懈。希望自己能在进入石楼前,更上一层楼。
她每日照常去春晖居请教梦姑,只是比先前更加真诚些。梦姑见她如此奋发用心,也愿意多开口指点她两句。
此外,她还时不时地去找米老头儿切磋,俩人都正愁找不到对手。
一个新近创的“顾左右而言他”,需要和人对招来修正招式的细节;另一个又恰恰需要找高手过招以提升自己的实力。这俩人各怀心思,正好一拍即合。
和高手过招,着实过瘾。
这位鹤发童颜的老头儿总是嘻嘻哈哈一副乐天派的样子,看似大大咧咧不拘形迹,实则在这样的无所谓下暗藏锋芒和凌厉。
用武分院东方院正的话说,岂是她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女娃能随便招架得住的。
而米老头儿的武功流派又与师尊、梦姑的不一样。
他们这一脉,内功修的是静水流深。师尊的腾云流仙,梦姑的拈花飞叶,林玉的流萤,她的星霜,都是凭借天地之力而化形招式,与天地万物相生相息,有规律可循。
而太师叔走得是机灵古怪虚实不尽变化无常的路数,打起来的时候变化多端令人眼花缭乱,毫无规律可循。
明明看他实实在在的一剑刺来,沈玉茗挥剑迎上,那剑却骤然柔软地滑向了另一个方向,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朝着自己而来。
明明看他嗖嗖地挽起华而不实的剑花,以为就是个虚招,没想到剑锋带着一股罡风挥扫而来,差点打掉她手中的剑。
上一瞬如雾里看花,下一瞬立马又变得凌厉刚猛。上一瞬剑锋劈山分海而来,下一瞬又如镜中花水中月,让人一剑扑了个空。
剑招时而柔和缠绵,时而霸道外放,是虚是实仿佛随心所欲,让人捉摸不透,接不住招。
以前梦姑都是直接拿着她摔摔打打,这会儿在米老头儿这里,是不知何时会被打。
沈玉茗在被惨淡地收拾了几天后,浑身是伤,叫苦不迭。
李泽渊见沈玉茗近段时间常忍不住揉揉自己的腰,捏捏自己的胳膊。
他提点道,“这天底下,其实并无无迹可寻的功夫,只要是有一招一式的功夫,就是遵循着某个特定的法则而成型的。既是‘顾左右而言他’,那便是为了故意避开主题,不让人牵着鼻子走。其目的都是为了避开对手的锋芒,掌握主动权,不受制于对方。”
此话令沈玉茗醍醐灌顶,方觉自己是当局者迷。
回忆起这几天米老头儿的‘顾左右而言他’那一大把花里胡哨的招数,虚虚实实的变化。不外乎就是为了迷惑对手,分散对手的注意力么。
唯有直奔主题,不受他的迷惑,强行将他拉入自己的节奏中,方能破解!
米老头儿每次和她比武时,都会用气息封住自己的部分内力,未尽全力,算是对沈玉茗的一种照顾。但出手依然老道,丝毫不手软,也是对她的一种磨练。
沈玉茗深知自己的斤两。正因为米老头儿未使足内力,沈玉茗才敢三番五次地前去挑战。也知道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不比内力,才有几分胜算能可单凭剑招破了老头儿的‘顾左右而言他’。
沈玉茗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这一日又带着木剑跑到米老头儿的茅草屋前候着。
米老头儿一出来就看见她抱着剑,一脸严肃地站着那儿出神,忍不住打趣。
“啊哈!小姑娘今天很有气势,是已经找到破解我的招式的方法了吗?”
沈玉茗提剑,一脸严肃道,“太师叔武艺高强,小辈只能望其项背,以晚辈这点能耐哪能谈得上‘破解’二字。倒是多谢太师叔连日来的指点,令小辈又有了些领悟罢了。”
沈玉茗知道老头儿爱被人夸,特意说了他爱听的话哄他开心。
米老头儿听了果然乐呵呵地就要开打。两人随即摆开阵势。这一次沈玉茗率先出剑,星霜起,直奔对方要害,迫使老头儿接招。
可米老头儿是习武过百年的人,哪那么容易就直接回应她这一剑。顾左右而言他地一虚一实两下,就把沈玉茗绕出去了。
沈玉茗今天心里是打定主意不受他的迷惑和带节奏。一见自己被绕进去。立即趁对方虚实变幻的间隙抽剑回身,重新一招星霜剑相迎。只是没两下,又被老头儿带乱了。
就这样,沈玉茗反反复复地想要施展自己的星霜剑,又顷刻间被对方瓦解。一直在出招和被迫接招间疲于应付。只是这疲于应付比前两天稍微好些,至少到现在还没被剑打中。
米老头儿与沈玉茗斗了两个回合便看出小姑娘的心思,心下大喜,这姑娘总算是开窍了,他总算有点找到对手的感觉了。
沈玉茗眼看着自己左支右绌,已渐渐呈招架不住之势,用不了几下又要挨打。背上不禁冷汗直流。
情急之中,她的脑子里纷纷乱乱地极快地闪过二人对决的一招一式。
她出招,老头儿却可以不应,直接将她绕开,而她却不得不陪着对方周旋,被绕开后无法使出星霜剑。
这老家伙次次出手老辣,招招都占得先机,只因为他的剑意每每都在自己出招之先。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她急中生智,骤然发现问题在哪儿。
沈玉茗的长剑蓄满劲力,抽剑出剑,不停地快速地翻飞,完全不顾对方的‘顾左右而言他’。内力在经脉间涌动游走,如巨石碾过精髓,让血脉喷张,全力以赴地催动出剑的速度。
星霜亮起一道道耀眼的弧度,如翻飞的冷箭,一点一点地将‘顾左右而言他’划出道道裂痕。
‘顾左右而言他’就和此招的名字一样,宜守不宜攻,是以守代攻的招数。
当沈玉茗已极快的速度将这些花招四分五裂时,对方除了以更多的花招绕开她,似乎不能很好的出击。
米老头儿手上的剑也越来越快,试图更快地绕开她。沈玉茗知道在出剑的老练上,她是断然比过这个道行过百年的老头的。她唯有尽早地抓住机会,方能逃出生天。
当对方的剑又一次试图绕开她,沈玉茗手腕用力,迸发内劲,以攻为挡,在被绕开的同时不惜以生硬的角度硬掰回来斩出一式星霜剑。
星辉无匹,穿过花招,终于使得其分崩离析,迫使对方不得不放弃顾左右而言他应下她这一剑。
破了!
两人一回身,都双双停手。
米老头儿见那星霜干净利落,带着几分果敢与逼人的气魄,忍不住拍手叫好,“好!”
沈玉茗双脚并拢站正,以拳抵掌,“太师叔,承让!”
这一次连米老头儿都忍不住大为赞赏,“小姑娘有前途!”
沈玉茗本练得是童子功,虽幼时不甚用心,但天资不差,加之又是李泽沛亲自传授,练武的底子和基本功扎实。
所以她到了鬼谷书院后,常常稍加勤奋和磨练,再辅以高手的指点,便能得到竿头日上的效果。
堪堪在米老头儿处磨了一个月的时间,在梦姑考察沈玉茗时,沈玉茗已能游刃有余地和她对上百余招,而非如先前一般处于应接不暇的状态。
这让梦姑也心中惊异,心道这姑娘现已非吴下阿蒙。后生可畏,不可小觑啊!
五月十五,照例是梦姑每月上石楼的日子。上午指点完弟子,她便从书房拿上要存放的文案上了后山。
盛夏已至,暑气蒸人,这上山下山一来一回不免有些疲乏。午后,见烈日当空,梦姑便没有急着去师叔那里还石楼的钥匙,躺在书房的美人榻上小憩。
待到午休醒来,花婆婆来报,艺分院的白院正、商分院徐院正并库房的卫管事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