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长的身影如山岳般倾覆上来,脸色却不甚好看。接着,大山张开双臂默不作声地将她搂入怀里,抱着她不撒手。
沈玉茗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柔声安抚道,“怎么啦?”
“最近见你都好难。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沈玉茗心中好笑,这略带娇嗔的话语,莫不是在撒娇?
沈玉茗很给面子地认真算了算,是挺久的,上次两人正儿八经的单独见面好像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
“快到六月了,距离争鸣大会也不差不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我最近在梦姑那里好好修行呢。”
“当真在好好修行吗?”
男人突然撒气,沈玉茗有些摸不着头脑。“那当然啦,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
李泽渊放开她,直视她的眼睛,“你个小骗子!你还是忘不了他!”
沈玉茗当然知道他话中的‘他’是指何意。此时,更加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提起‘他’了,不知自己近来到底做了什么事令他这样想。
“他杀我师尊,夺我南诏,囚禁我的亲人,我当然要记着他。我若是忘了他,我还如何报仇雪恨?!”沈玉茗一脸真诚地答道。
“你知道的,我不是指这个意思。”
“我知道什么呀,你今晚突然莫名其妙地提起这件事,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
“你做了那么多,你还不承认。”
“你莫要乱冤枉人,我做了什么?”沈玉茗愤愤道。
李泽渊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你最近几乎每天都去梦姑那里。”
沈玉茗心里犯嘀咕,毕竟自己正在做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事。
“有什么不对吗?我现在是她门下的正式徒弟,我须得每日前去聆听她的教诲。”
“梦姑每日只抽一个时辰拷问指点弟子,而且她门下弟子不止一人,一个弟子也不过几句话的光景。应该用不着整日都待在春晖居。”
“而你近两个月来,每日辰时入春晖居,直到晚上亥时才出来。你向来不喜欢梦姑,近来这么喜欢待在春晖居,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泽渊不待她回答,接着道,“你前几天去找过米学督喝酒。”
沈玉茗低下眼不敢看他,目光闪烁,“那又如何,我不是常去找米老头儿喝酒么?”
“这酒不是你偶然所得,是你专程托布衣公子帮你弄的。你去找他喝酒,是带着意图而去。你去了后,酒没喝两口,却问了他一堆问题。”
他双眼直视沈玉茗,目光深邃,似要将人看穿。
沈玉茗心里直骂脏话,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那不是为了破他的‘顾左右而言他’吗!”
李泽渊盯着她,看得沈玉茗心里发毛。少顷道,“两个多月前,也就是二月初九那一晚,上北山的那个人是你!”
沈玉茗心中一沉,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她自认为已经做得很隐秘了。
李泽渊见她面上一刹那闪现的震惊,心知自己然猜中。
沈玉茗努力保持镇定,嘴硬道,“我上北山干嘛?”
“对呀,你上北山作甚?这我也很想知道。”
“自上元节的白茶花灯出现,你就变得心事重重。我旁敲侧击问过你几次,你都不愿向我吐露。还是后来听别人说起,才知道‘他’在上元节那天上过山。稍一打听就知道他入山后见过谁。”
“你上石楼是做得很隐秘,一路上故意避开高手的屋舍。但二月初九那天夜里,我恰巧在白长卿的房里,你运轻功经过他屋子附近,好巧不巧,被我听见了。”
“另外,你到底小看了书院的师长。白长卿精通乐理,耳聪目明,对天地万物的声响极为敏感。不仅我听见了,其实他也有所察觉。这其中还有没有别人听见,很难说。”
“既然当晚北山上并无异常,所以我俩未有声张,只想暗中查访。”
“接下来,很快便知道你当天下午在苗师长处,也很快便知道了你们的谈话内容。”
“你既然知道我要作甚,还来盘问我。”这下轮到沈玉茗理直气壮了。
“你可知道要入石楼,几乎难于登天。且不说你能不能在梦姑和学督的眼皮底下顺利偷到钥匙。据我所知,外人一旦入了石楼,是必会被发现的,从未有人逃脱过。你若是被抓住,将被废掉武功,逐出书院。若真到了这一步,你此前的种种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你难道没有担心过?”
“我也知道很难,我不是还没动手吗?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放心,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断断不会出手的。”
“说来说去,还是你忘不了他。为了知道关于他的事,是不是天大的困难你也想试一试?”
“这话要从何说起?我上石楼确是为了查看施仁诺的档案,但我想看他的档案完全是为了解开我心中的疑惑,查找关于他身上的线索。他不可能以一届白身就能在南诏朝堂翻云覆雨,想知道这其中定是漏掉了什么。”
“你觉得一份记录书院弟子日常起居的档案,当真藏着你想要的东西?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敢冒书院之大不韪地去偷?”
“我说过,我不是真的已经决定要去石楼。”
“可你已经为此付出了太多努力!”
“这两个月来你忙前忙后,心思却不在修习上。再过两个月就是争鸣大会,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想跟你一较高下。你若是不能出色发挥,下一年在书院里将难有好日子过。”
他语气温软,扶住她的肩,“去石楼偷档案的想法,还是放下吧。”
他见她低着头看着脚尖不作声,伸出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半晌,她挣脱开来。
抬头直视他道,“我若是说我非要去石楼又如何?”
沈玉茗不顾他的震惊,继续道。
“你不用怀疑我,我早想通了。我若是还对一个欺骗我利用我伤害我和我的至亲之人念念不忘,那我也算是白活了。若真是昏聩愚蠢至此,如何配做外婆的外孙女,配做师尊的徒弟?更不配做南诏的公主。”
“早在南诏你救我于火场时,我便对你心动。再后来一起携手相伴走到今天,渐渐明白,真正的心生喜欢不是单纯地崇拜,而是相互的。不仅相互爱慕,还要相互理解,相互扶持。而我们彼此之间互相投契,我早已认定你是和我心意相通之人。”
“施仁诺能掌控南诏朝局如此之快,决非一朝一夕之功。那些权贵大臣没那么傻,谁会听一个没背景没根基的人的话。他若是早就介入,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背后支持他的人又是谁?我有种直觉,这石楼内的档案,能为我揭开这个谜题。我若是知晓这前因后果,才知道从何着手去救外婆他们。”
沈玉茗,“你既是我认为心意相通之人,希望你也能如以前一样能理解我。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救我的外族亲人,这风险,我是甘愿冒得。”
李泽渊看着她,终究无奈道,“你若执意如此,我能奈何。”话锋一转,“你要去可以,但是必须带上我。”
“你不能去!”
“为何你去得,我就去不得?”
“你若是被抓住了,岂不是……太危险了,你不能跟着我凑热闹!”
“你刚才也说了,我既是与你互相投契,那除了互相爱慕、互相理解,当得互相扶持。你既然能冒这样的风险,为何我不能?”
沈玉茗一时间哑口无言。
“要么你别去,要去我定会跟着一起去。”
沈玉茗心知他说道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