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稳后,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故作轻松地道,“中规中矩的一招,看得出前辈还是有所保留,是不肯相信晚辈的实力吗。”
这话说得何其挑衅!
老人冷笑一声,“是吗?”
随即他手中掌势一翻一覆,正对着沈玉茗凭空推出了一掌。那一掌虽然远在阶梯高处,可沈玉茗却分明有种近在咫尺之感。
大风起兮,迅疾猛烈,千军万马横扫而来,列阵为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一如如来佛祖的手掌重重地砸向她的面门。
她挥剑砍向掌风。与上一招的无处着力相比,这一次仿佛砍在一块石头上,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起。
随后大军压境,她的五脏六腑都似被撞碎,身体直直地向后飞起。砰地一声闷响,后背与刚才进来的那道石门来了个亲密接触。
虽然‘亲密’却并不‘温柔’,沈玉茗先是一撞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当即喷出一大口血。
上一招是脸着地,现在是后背撞墙,已经算得上‘腹背受敌’了。沈玉茗只觉得全身都已被摔变了形,撑着手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喘匀气。
她见李泽渊面上有些不忍,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解释道,“前辈下手有分寸,虽然吐了这么多血,可未伤筋动骨,不过是受些内伤,调养调养就能好。”
三招已出两招,沈玉茗却毫无还手之力。如果说老人刚才还好奇她要怎么破他的‘风’,此刻就只剩失望了。
他问鼎高手这百余年,罕逢对手,连敢于向他挑战的人都不曾有。有的只是曲高和寡的孤独和寂寞。而这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今日堂下的小姑娘竟口出狂言能在三招之内破了他的‘风’,即便他觉得不可能,也不免好奇和期待,所以才答应了她。
然而此时看来,这姑娘不仅武功平平无奇,还没有自知之明,不过是个不知深浅的愚蠢之辈。所以,未免深感失望。
想道此处,又见沈玉茗如此不中用,老人忍不住气愤地感叹了一句,“现在的弟子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你师父到底是谁?都怎么教你的?赶紧叫他过来把你领回去!”老人气急败坏地道。
沈玉茗缓过劲来,在李泽渊的搀扶下又站了起来。她咳了几声,调匀了内息道,“前辈第三招还未出呢,我还没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这时候怎能让我师父过来?”
“你还想挨打?”
“据说前辈的‘风’已达至臻境界,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势。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无从抵挡,能杀人于无形。今日晚辈好容易遇见前辈,尚未见识到这般叹为观止的绝世武功,岂能就这样算了?”说完,沈玉茗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让你也开开眼界,免得今后再到处大言不惭地丢人现眼。”
老人说罢,双掌翻覆交叠,手臂游弋变幻,犹如双蛟出海。紧接着五指微曲,齐齐向前推出双掌。那两条蛟龙喷云吐海,周遭顿时风起云涌。
狂风怒号袭来,飞沙走石,山呼海啸,一排排木匣发出阵阵嗡鸣声。
沈玉茗见状嘴角轻扬,眼中精光一闪。脚尖点地使出轻功飞燕展翅。
李泽渊顺势出掌,‘飞燕’的足尖在他掌中轻盈一点,一个翻转,她的身体横在半空中几与地面平行。
沈玉茗手中长剑一挥,使出星霜剑中的‘流星破空’。李泽渊脚下跟着移动,一招“御风蓬叶”一掌推向沈玉茗脚底。
沈玉茗如有神助,长剑前指,身体翻转向前垂直穿过狂风,宛如一只利箭穿风破浪而去。
惊风暴怒,风卷云涌,巨浪层层迭起,天崩地裂。却不能阻止沈玉茗如流星般一往无前,势如破竹朝着老人而去。
老人看过去,正对上沈玉茗坚定的目光,心中不禁一震。已经不能再出下一招了,老人心中一丝犹疑一闪而过,手下的‘千军万马’中便有那么一角偏了方向。
就在此时,趁着那么一瞬的紊乱,沈玉茗寻机翻身堪堪落在了第一层高台正中间。她身形不稳,扑通一声半跪在了石板上。
老人双袖一收,风止,声息。
沈玉茗以剑撑地,缓缓起身。顺手擦掉了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
她看向老人,粲然一笑。“‘风’前辈,得罪了!”
若论正儿八经地比试过招,沈玉茗未必能接得住这位高手前辈的一招,哪怕师尊再世,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可沈玉茗事先和这位高手前辈约好了三招,况且每出完一招沈玉茗都被摔在地上动弹不得。老人下意识地变成了一招一招地试探。因出招不连贯,沈玉茗才能从前两招中得到喘息的机会,并有时间和机会找到破绽。
加之她前两次没有出手,故意引得老人在第三次时放松警惕。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老人出手看似一次比一次狂暴,恰恰是失去耐心、心浮气躁的表现。
破‘风’的招其实一早就想好了,说起来要更早。她先前说米老头儿给她讲过‘风’前辈的事是半真半假。
米学督并未说得那么具体,只曾提到过书院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将‘风’练得出神入化,并给她大概地描述了一下如何化‘风’为招式。
因出自同宗,她十分感兴趣,经常暗自琢磨想象,并一直想着若是自己遇上应当如何破解‘风’。没想到竟歪打正着,赶巧被她遇上了。
不过是小时候就明白的简单道理,要想逆风而上,就要与它的接触面最小。好比帆船在大河上航行,顺风张帆,逆风收帆。将剑尖以及整个身体与迎面而来的狂风垂直,可使接触面最小。
旋转向前,可卸下风的力量。再加之身后有李泽渊助力,速度够快,那更是没有不破的风。
所以,她才有把握一试。
沈玉茗见他不说话,怕他反悔,“前辈,可是事先说好的,我破了你的‘风’踏上第一层高台就算我赢了。您可别不认哦。”
“哈哈哈哈哈!”老人仰天大笑。“你放心,老夫说过的话绝对算数。”
沈玉茗见老人这样说,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是些小聪明,望前辈切勿怪罪。”
“有意思!老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打赢了我的师父,自以为天下无敌,就闯入这石楼。没想到在此处一困就是百余年。此生最遗憾的事莫过于我的一身绝学,竟无传人。”
“我当年赢了我师父的时候,就曾发下宏愿,谁能赢过我,我便收他为徒。”
“你二人倒比我厉害,武功平平,竟有胆量闯进来,还能想办法赢了我。我当年若有你这小女娃这般机灵,说不定也就不会被困在此处了。”
“所以,我决定收你俩为徒,将我毕生于武道所参悟的绝学传授于你。”
“啊!?”
沈玉茗终于听出不对劲来。连忙婉拒,“多谢‘风’前辈好意,可晚辈今晚是前来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取完还要赶着下山救人。”
“你这小女娃好没眼力,你可知老夫是谁。老夫开口收你为徒,你还不快快跪下拜师。”
老人说罢右手一翻,沈玉茗便觉肩头传来一阵巨大的风将她往下压。她当即没站稳,单膝跪了下去。
努力她挣扎了两下发现怎么也站不起来,心头顿时无名火起,哪有强迫别人拜师的!
硬是不肯屈服,另一条腿始终撑着地不愿意跪下去。
“你个怪老头儿,快放开我,我有师父。”沈玉茗急得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