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霞试着拉了两把弓,箭都斜斜的插在了树上,拉弓射箭没有速成的法门,同学武骑马一样,都是需要日日练习筑基的。
王三运气比众人好许多,不但猎了只肥硕的兔子,还顺着兔子的脚印把兔子窝都一并捣毁了。
一窝花花黑黑的小兔子藏在雪地覆盖的泥巢里,身下铺着些干草。
王三不忍心对他们下手,试探着看向马上的凌霞道,“要不,你把他们带回去?”
凌霞还在犹豫之间,忽然见的另一身影飞快的扑到了王三脚下,蹲在地上极为认真的看着几个眼睛浑圆的毛孩子。
“是小兔子!”少女抬起精致的面庞望着王三,小脸在雪地里冻得红扑扑的,连带着鼻头也有些发红,“可以送我一只吗?”少女诚挚的恳求道。
王三有些为难的看向凌霞,面对突然出现的这个陌生少女,他有点不知所措。而且他刚刚已经打算把这些兔子送给凌霞带回去了。
凌霞也从马上下来坐到了少女旁边,一边用手抚摸了一下小兔子头顶柔软的毛,一边柔柔的道,“姐姐既然喜欢,就拿一对回去养着吧。兔子也怕孤单呢,养两只比养一只好。”
那少女突然听得这样一句话,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起身太急还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辛亏王三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少女先是回过头向王三躬身致谢,而后站定了瞪着眼睛望着眼前的女子,仿佛要在凌霞脸上瞧朵花出来。
“我拿了你的兔子,过几天请你去我家做客怎么样,我住在大理寺卿林府,到时候可以叫我家的马车去接你。”少女突然喃喃道,眼角多了几颗晶莹的泪花。
凌霞低头,“好。”
一个好字出口后,她便一直低着没有抬眼,直到林枝玉亲自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凌霞这才慢慢抬起头来,亦是满面的悲喜交加。
五年前他们在洛阳皇家狩场相识,大皇子傅凌微也是得了这样一窝小兔子献宝似的捧到凌霞跟前。
周围的千金十分羡慕,纷纷凑上来看,可碍于凌霞郡主的身份都不敢开口索要,看了两眼便走开了。唯有林枝玉一人一直恋恋不舍不肯离开。
当年他们,便有了同此刻一模一样的对话。今日此刻,凌霞虽然并未露出真容,声音却和以前一样。
加上那番不可能凑巧从两个人口中讲出的同一句话,林枝玉哪里还猜不到她的身份。
“一别几月,京中旧友甚是挂念,不知妹妹可好。”林枝玉神色之间十分欣喜。
挚友家中蒙难,可大理寺卿对此事一无所知根本插不进手,林枝玉一直十分担忧这位从小相识的郡主妹妹的安危。
可喜她居然真的活着,而且还会如此意外的在离洛阳千里之外的金陵重逢。
凌霞继续点头,一边抱了一对花毛兔子递到林枝玉手中,一边低声道,“一切都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姐姐整理一下衣装离开吧。今夜可来玉清院一叙。”
林枝玉接了兔子先是看了看四周,见并无其他人注意这里,这才坚定的点了点头离开了。一步三回头,生怕刚刚所出现的都是幻觉。
王三看着远去的林枝玉皱了皱眉,“你对她如此没有防备,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们自小相识,如果连她也需要防着,那我在洛阳就再也没什么可以信任的人了。”
还以为今天找不到机会和林枝玉说话了,想不到一窝兔子就把她引过来了。
“那这些兔子你还要不要了?”王三指了指地上余下的三只缩成一团的小兔子,“带回去让二哥看看吧,他从前很喜欢这些的。”
王三十分坚持,凌霞便抱起了剩下的兔子,骑上马准备回书院了。
他们出来得十分早,在林中一逗留,时间便过了晌午。许多千金小姐禁不住饿,都三三两两的往书院方向回去了。
王三和凌霞并行骑马,眼看就要下山了,却有山上的小厮匆匆忙忙往山下赶。那小厮是陆定尧身边跟着的,早已识得王思睿的身份。
急匆匆拦住王思睿的马请求,说山上有人坠崖了,必须请个熟悉南崮山的人帮他们找人。
王思睿在栖霞书院待的时日不在少数,对南崮山自然熟悉得很。在这里他是主,那些洛阳来的都是客。这小厮求到他头上,不容他拒绝。
凌霞不愿再回去,就说自己要先下山。王思睿只好叮嘱了两句,叫她赶紧下山不要逗留,以免出什么麻烦。
谁知王思睿前脚刚刚离开,凌霞后脚就碰到了两个她一直极力避开的人。
谢景廷和萧婉儿一男一女骑在马上,都身着红色的衣衫,在雪地里显得格外的刺眼。
凌霞很想装作看不到他们,无奈两个人把下山唯一的路堵的死死的,凌霞想要过去,就非得请他们让开不可。
“萧大小姐,小侯爷,可否请二位让开一下。”凌霞坐在马背上冲眼前的两个人低头请求道,同时眼睛极力不去看谢景廷。
萧婉儿轻哼一声,娇艳的脸上充满了不屑,看了看身旁的谢景廷没有说话。
谢景廷抬了抬下巴,眼神轻慢的看着眼前这个故意俯首畏畏缩缩的女子道,“朝阳郡主演的一手好戏啊,分明是故人重逢,怎么装的像不认识一样。”
谢绍珽从未想过这个从小被镇国王捧在手心,向来只和太子皇子们玩的凌朝郡主,在再次见到他时会是这个反应。“谢小侯爷,求你放过我。”凌霞一双碧潭般平静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高大的人影道。“郡主这话本公子可是听不明白了,你是姓傅的,我是姓谢的,郡主出身高贵,怎么会求到我头上。况且郡主是朝廷的钦犯,又不是我海宁侯府的钦犯,我要怎么放过你呢。”
凌霞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小侯爷若不是要我求你,何必要拦住我说这些话。不就是想看傅凌朝落难吗?你已经看到了,现在还想怎样,你不肯放过我,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向朝廷告密吗?”凌霞语气里充满嘲讽,早没了刚才的谨慎。
萧婉儿听得十分不自在,没等谢景廷说话便大声斥骂道,“想不到堂堂镇国王之女,竟如此轻贱,跟在一个未婚男子的身边,你自己名声坏了不要紧,可不要坏了谢家的名声。”
凌霞微微皱着眉头,她从未想过跟在谢景行身边还会有这些事。
“居然还不知廉耻的问小侯爷是否告密?”萧婉儿继续道,“你藏在谢家一事要是传了出去,整个谢家的人都要死。怎么,景行哥哥救了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他们全家人头落地吗?镇国王府好家教啊,教的你一个堂堂郡主以怨报德,可笑。”
凌霞继续低下头,不想去看萧婉儿刻薄的嘴脸。脑子里也乱糟糟的,谢景廷会在这里拦住她突然发难,实在让她始料未及。
现在陆定尧和王思睿都不在,她实在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若谢景廷真是有意为难她,那她今天麻烦就大了。
“所以,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凌霞硬着头皮问道。她能感受到怀里抱着的小兔子在轻轻的蠕动,可却完全感受不到他们的温度。她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
“想怎样?”萧婉儿笑着看了一眼谢景廷,突然从马背上举起长弓。“以后想怎样我不知道,今天嘛,你要是能躲过我三箭,我就放你走!”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长尾羽箭已经从萧婉儿手中发出,带着破风之声,极速朝凌霞飞来。
凌霞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侧身避过了这一箭,带着十二分的凶险,整个人差点掉下马去。
躲过了第一箭,凌霞惊魂未定,萧婉儿太疯了,说出手就出手,还在心里迅速思考着如果躲开马上接踵而至的第二箭和第三箭。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到了地上。
萧婉儿的第二箭射在马上,那马双蹄猛的一抬,就把凌霞整个甩了出去。
凌霞狼狈的趴在地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腿脚和手臂浸没在雪里,又痛又麻,手中的小兔子早已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整个人还没爬起来,耳边又传来第三箭的风声。
凌霞双目一闭,以为自己的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可想象中羽箭射中她的痛感并没有传来。
“萧婉儿,你干什么?疯了吗?”燕棠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凌霞睁开双眼,燕羽高大的身影挡在她前面,刚刚那只箭还被他紧紧抓在手里,一些鲜血顺着箭尖滴落在地上。
燕堂风和燕棠玉并肩站在雪地,一个手里拿着弓箭,一个抓着一只野鸡,看起来是刚刚得到猎物就路过了这里。
“表妹可不要多管闲事,小侯爷想要教训一个丫鬟罢了。”萧婉儿见燕堂风突然出现,脸色也不太好,便胡乱解释一通。
燕堂风看向谢景廷,眼神十分淡漠的道,“怎么回事,景行身边的丫鬟,现在也要小侯爷帮忙教训了吗?而且既然是教训下人,怎么弓箭都用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侯爷是在这里仗势欺人,拿人命当儿戏呢。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对海宁侯府的名声不利呀。”
“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小侯爷说话?”萧婉儿急急的打断了燕堂风,生怕他再说下去谢景廷就要发怒了。
燕棠玉拿着手里的弓箭恍然大悟的看向燕堂风道,“其实表姐是在射马玩吧!原来我们不单可以打这些鸡啊兔子啊,还可以打马!”
这话刚刚一出口,手里的箭便朝着萧婉儿直直而去。萧婉儿躲避不及,马登时被射中,谢景廷及时出手,才免得她也坠马。
燕棠玉不似萧婉儿箭术不精,一箭便把那马儿射得脑浆迸裂,当场倒地身亡。
萧婉儿面色苍白的被谢景廷揽在怀里,衣服上被溅了好些滚烫的马血。
见此情景,燕棠玉又吃惊道,“表姐,你是和我大哥订过亲的,如今被一个外男抱在怀里,天呐,我们燕家不要名声啦!”燕棠玉才射了萧婉儿的马,马上就阴阳怪气的说出这样一番话,直把萧婉儿气得掉眼泪,慌忙的推开谢景廷跳到地上,两眼泪汪汪的远望着燕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