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有没有看到谢二公子那个小丫鬟。”萧婉儿好不容易等到陆定尧被其他人叫开了,才跑到谢景廷跟前问道。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预定来的猎场,是一片小树林,密密麻麻的小树上落了许多雪花,可骑马通行并不是什么难事。
下过雪后,有许多野兔子野鸡都会出来觅食,带来的下人已经去布陷阱了。
谢景廷听萧婉儿有此一问,也没多心,答了句看到了。
“那你有没有觉得,她长得特别像一个人。”萧婉儿挑起一个树枝子试探着问道。
谁知谢景廷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婉儿说话,怎么也学着拐弯抹角起来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萧婉儿恨恨的甩出了手中的树枝,扬起一片雪雾,“那个贱婢,不知怎的得了景行哥哥的喜欢,连带着我表哥也高看她一眼。前两天我在书院找她麻烦,竟然连我祖父也向着她说话。我真是奇了怪了,不过一个下人,怎么就让他们如此重视,打不得碰不得的。”
在萧婉儿眼里,凌霞现在不但是她的好姐妹王清月的敌人,由于燕堂风待她也有所不同,也连带着成了她的敌人。
“婉儿说她长得像一个人,可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莫不是猜出了这个小丫鬟的身份?”
萧婉儿气呼呼的,一双杏眼都快要瞪出来了,“我要是知道了还问你干什么呀,不过我想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出身。倒是觉得和他们王家原先死那个庶女长得有几分相似……”提到王家庶女,萧婉儿声音越来越小,还一边看了看谢景廷的脸色。
当年那王家庶女颇有几分姿色与才情,很入谢景廷的眼,可她偏偏是个瞎的,对谢景行情有独钟。
堂堂小侯爷看上的女子,竟敢对他不屑一顾,谢景廷便使了个计强要了那庶女的身子,本想着事情就算闹出来,纳回海宁侯府做个侍妾就成了,想不到那庶女居然十分不知好歹,回到王家晚上就吞了金了。
当年算计这王家庶女一事,正有萧婉儿出的一份力。彼时比谢景行腿受伤还更早了几年,萧敬山都还未当上兵部尚书一职,萧婉儿更未入京。
“你说她像王清兰?”谢景廷毫不避讳的提起了这个名字,五年过去了,那个温婉的形象还时不时在谢景廷脑海里浮现,否则也不会萧婉儿一提起,他马上就想起来了。
萧婉儿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她就是一直觉得那个贱婢和王清兰颇有几分相似,否则景行哥哥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看上她。
谢景廷转过身寻了一下那个身影,埋没在人群里,若不是他眼神好,一时半会儿也看不着她。布衣裙钗,瘦瘦弱弱的,腰杆挺得笔直,和燕家兄妹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这和他记忆中的她很不一样。
“景珽?你在看什么啊?”萧婉儿见谢景廷一直看向那边,脸色十分肃穆。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像王清兰。”萧婉儿狐疑的问道。
谢景廷回过身来,冷笑道,“她和王清兰并无半分相似,可也并不是你我不认识的人。”
萧婉儿大惊,“你说我们?我们认识她?怎么会,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下人,我们怎么认识的?”
“不过你应该不太想知道她的身份。”
萧婉儿有些焦灼,“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她到底是谁。”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凌霞的身份,然后想一个合理的办法让她从谢景廷身边消失。
她只要在谢景廷身边一天,她就觉得刺眼。为了她表哥和祖父都曾训斥于她,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镇国王府在逃的的郡主,傅凌朝。”
“什么?”萧婉儿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镇国王傅景祁谋反被诛杀天下皆知,朝阳郡主逃出洛阳被布告通缉了几个月也没找到人,想不到她竟然就藏在金陵。
“你确定她就是那位金枝玉叶的朝阳郡主,傅凌朝?”萧婉儿再次确认道,同时也把视线投向了那边。
素来听闻朝阳郡主和镇国王妃长得颇为相似,镇国王妃又是名动洛阳的天下第一美人,怎么会是那种平平无奇的样子。
谢景廷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他算是看着傅凌朝长大的,就算她化成灰他都认得,何况只是易了个容。瞒得一些傻子容易,想瞒过他的眼睛,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是他倒是奇了怪了,圣上满天下都找不到傅凌朝的行踪,他还以为她不知道死在哪里了。想不到竟然在金陵。倒不知当初到底是谁帮她逃出来的,又是何人把她送到了金陵。
“谢家竟然这么大胆,敢窝藏朝廷钦犯?他们不要命了吗?”萧婉儿十分想失声尖叫出来,可碍于四周都是人,而此事关系重大,只得压低了声音。
“谁说一定是谢家窝藏她了,谢珩一生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生怕谢家毁在他手里,怕是没这个胆量。”
“不是谢伯父?那是?景行哥哥?”萧婉儿恍然大悟,“他怎会如此糊涂,莫不是那贱人对他隐瞒身份混进谢家的?他对此毫不知情?”萧婉儿尽量往好的方面想,为谢景行这一系列不合理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谢景行现在一个废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破罐子破摔罢了,不过既然他敢做下这事,就要做好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谢景廷冷冷道。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向朝廷告密?”萧婉儿疾语道,可是这样燕家恐怕也会被牵涉其中,不行。萧婉儿迅速在脑海里思考着一切可行的办法,她到底该怎样才能兵不血刃的解决了傅凌朝这个祸根。
“告密?告密有什么用?让圣上抄了谢家?再查查燕家?这样婉儿你的婚事可就要告吹了,我看你对燕堂风十分上心的样子,应该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吧。”谢景珽心思缜密,不像萧婉儿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不行啦。”萧婉儿娇嗔了一句,“我也不想燕家被拖累,景行哥哥也是一时糊涂,谢家要是完了,对海宁侯府也并非什么好事,那你说说,现在到底怎么办?”
萧婉儿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谢家和海宁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也知道要是谢家被告发,燕家和谢家关系密切,肯定也难逃干系。
可若是他们既告不得,又忍不得,到底怎么做她心里也没个章法了。毕竟那可是曾经的朝阳郡主,如今的朝廷钦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金陵,任凭谁也不能迅速消化。
“谢景行主动送这么大一个把柄到我手里,我自然不能让他失望,需得好好的把玩把玩啊。”
雪地里,凌霞和燕堂风燕棠玉相对而立,说了几句闲话。不一会儿,王三和燕羽也凑了上来。
王三暗戳戳的把凌霞拉到一边,“刚刚谢景廷一直朝你这边看,是不是认出你来了?你从前和他相熟吗?”
“嗯。”凌霞点了点头,谢景廷是海宁侯独子,勋爵人家,海宁侯又是圣上亲信,进宫机会不比她少,他们不认识才怪。
“那他认出你了?”王三追问。
凌霞继续点头,“恐怕是。”在玉清院时她便注意到谢景廷看向她时眼神有异,刚刚又频频望向她这里,她很难相信谢景廷没认出她。
“你们之前关系如何?”
“不熟。”不但她和谢景廷不熟,父王以前和海宁侯素有摩擦,谢景廷若是把这些事放在心上,那她现在可能就麻烦了。
“你过会儿都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回去以后也不要单独被他碰到。”既然他没有当众揭穿凌霞的身份,那就说明他暂且没有要怎样的意思,可若是单独被他碰上,王思睿很难不往坏处想。
洛阳众公子小姐带来的下人不在少数,他们这一趟出来,光是打猎用的轻弓便有几十把,羽箭拿下马更是堆成了小山。
王思睿挑起一把羽箭递到凌霞手中,凌霞拿着把玩了一下,没有想象中那般重。可是她从未学过射箭。
凌霞试着拉了拉弓弦,这弓身虽然没什么重量,可弦却极重极紧,不能轻易拉动,“要不我在这里等你吧,我根本不会。”凌霞泄气似的把弓塞回王三手中道。
王三一边朝萧婉儿那边看,一边低声道,“萧婉儿故意把你叫出来,分明就是为了找茬,刚才才跟你说了不要离开我半步,若待会儿她找你麻烦,我可不能马上飞到你身边。”
由于谢景行的关系,王三平日里很爱与凌霞斗嘴赌气,可当凌霞真正遇到事情,王三还是很关心她。
凌霞无奈的点了点头。
几步之外,燕堂风兄妹也在低声私语,燕羽亲自拿了几把弓递给燕棠玉挑选。他们过来本都是临时起意,并未携带自己的弓箭,可燕棠玉总是嫌弃这些公子小姐带来的东西不趁手,没一把合意的。
“这些东西和咱们燕家铸剑山庄出的东西也差的太远了吧。”燕棠玉随手拿了一把箭搭在弓上试了一试,很差劲。
燕羽随手又给燕棠玉换了一把,笑道,“铸剑山庄所出的是供金陵驻军所用,怎么会是这些世家贵族拿来玩耍的玩意儿比得了的。”
燕堂风点头称是,不一会儿又淡淡的道,“一会儿在林中不要乱跑,景行身边的那个不会射箭,你们要远远的跟在她附近,不要让她发现了,也不要让萧婉儿找她麻烦,知道了吗。”
燕羽和燕棠玉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大哥心里还是……”燕棠玉话还没说出口,燕堂风便带着弓箭翻身上马跑开了。不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小树林中。
“大哥心里还是有她!”燕棠玉坚持对着燕羽把自己心中的话一吐为快,“我真是信了你说的话,大哥竟然真的对一个女子动心了。不然怎么会一边要我不可去招惹她,又一边让咱们关照着她。”
在燕棠玉的反复逼问之下,燕羽还是没忍住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了。包括这凌霞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何身份。他们当初又如何在洛阳相遇,包括那枚曾被当做谢礼送到燕堂风手里,又被他亲自送回去的金锁,一五一十,燕羽对燕棠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燕棠玉起初是对凌霞的身份感到惊讶,可一想到他们燕家的境遇,又觉得他们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也不觉得奇怪。
一众人马陆陆续续进入小树林中,雪后初晴,林中格外安静,时不时飞过一两只野兔子的身影,被那些洛阳而来的大小姐惊叫着争相射中。
凌霞低着头骑在马上,不远不近的跟在王三身后。本来以为转一圈,等这些人玩够了他们就能回去了,可越到林里深处,动物越多,这些人也越兴奋,完全没个回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