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身子不济,那我自然更要去问候的。
我挑了个不冷不热的天,跪在了紫兰殿的门前。
“奴自知性命卑贱,无福怀有王的骨肉,可终是上天怜悯奴,让奴怀上了孩子,只是这孩子来了还未足月便被奸人所害,与奴阴阳两隔,如今奸人仍逍遥法外,还请夫人替奴做主!”
门外的奴才纹风不动,里面也未有人出来传话。
我又喊了一遍,仍是没动静,如此四五遍,我又加了一句:“夫人如今身怀六甲,必是能体谅奴的心情,夫人如此避之不见,难道非要奴死在紫兰殿门前才肯出来为奴主持公道么?”
我站起身,心一狠,便准备朝柱子上撞过去,如今我若躺在她殿门前,再稍加引诱,便要定了她杀人灭口的罪。
此时,门终于开了。
出来的竟然是季嬷嬷,她不是早就去宫外养老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想如何死法,老身兴许能帮一帮的。”她身后两人上前将我按倒在地,我一扭头,一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
我大吃一惊:“你敢!我可是……”
“你是谁?不过是个妾,”老太婆缓步踱到我跟前:“撑到天了也就是个宠妾,既然想死,老婆子帮你一帮也是算积善行德了。”
“你!”我歪头恨恨的瞪她:“你如此做就不怕王怪罪夫人!”
“王怪罪夫人什么?”老太婆有恃无恐:“要死的人是你,要帮你快点死的人是我这个老婆子,与夫人何干?”
我估摸着时辰,王应该得到消息快要过来了,强镇定道:“季嬷嬷,你以前可是夫人身边第一人,早就安享晚年了,如今这一回宫,奴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如此急着杀我,难道是想杀人灭口么?”
“我看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老太婆没被我激怒,语气竟然透着不屑,她竟然瞧不起我!
“你无非是个妾,你生的孩子撑到天了也是个妾生子,即便生下来,将来若夫人慈悲,寄到自己名下,那也算有个好出路,否则,跟了你,不知要被教养成什么样子,如此早早走了也好,免得将来惹王和夫人生气,费力气管教。”
“你!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害了奴的孩子!”我终是抓到了她的破口,要扑上去,被这两个死丫头狠狠压住,双肩生疼。
“住手,放开她!”王来的正是时候。
我跪倒王面前:“王,你要替奴做主呀,这个季嬷嬷刚才亲口说奴的孩子没了是件好事!王!王,那也是王的孩子呀,王!”
我抱住王的腿,转身指向这个老婆子:‘就是她,就是她害了奴的孩子!’
只要抓住了季婆子,就是抓住了夫人,如此,夫人怎么不也得急上一急!
“季嬷嬷,这是怎么回事,你如实召来。”王威严的看着她。
这婆子如今这般仍未见慌乱,上前两步行了一个礼,才道:“夫人慈悲,本不想将此事说出来,既然这位丽姬不闹腾出个所以然就不罢休,那老婆子只好在这里与王分说分说。”
如今在殿外,许多双明里暗里的眼睛盯着,我倒想看看她如何能圆了这件事。
奴才搬了椅子给王坐了,季婆子上前两步,慢慢说了起来。
“当初丽姬殿中传来这个消息,夫人便命人第一时间将太医院和丽姬殿中的人全扣了,命人拿着太医开的方子和留的药渣一一核对,这其他的都对,只是熬药的渣子里多了一味药。”
一旁候着的奴才将药递上来。
我一愣,怎么这个蠢货没处理干净么?
“这个药与方子中的令一味药很相似,便混在了里面,熬完药后应该是被人悄悄拿出来了,只是事情太巧了,自从夫人怀孕后,老婆子怕有人暗藏歹心,只要是太医令熬得药,老婆子均是要将配的方子原封不动的让太医令备一份的,前几日丽姬不是生病了么?老婆子一时弄差了,便将丽姬配好的药包当做是备份拿来了,出事后,令人一查,这多出来的一味药,果然在这包拿错的药包里也有。”
我急了:“这是奴当初风寒时太医开的药,与如今有什关系,你莫要转移话题想着脱罪。”
“丽姬别急,怪就怪在这味药上。”王拿过药看了看,又放下,季婆子才接着说:“有了这味药,只要连着喝几日,便会有假孕的脉象。”
“你胡说!”我趴到王腿边:“王,她这是要生生冤枉死奴啊!”
“丽姬急什么,虽是如此,也说不定是有心之人故意放了这味药,想要让丽姬空欢喜一场而已。”这个婆子慢慢说道:“为了查清此事,老婆子便做主,给为丽姬看病、抓药、熬药的人都上了刑。”
这个老婆子将“上刑”二字说的如此轻巧,狠毒至极。
“如何?”王问。
“这几人倒说不出什么来,”老婆子说。
我松了一口气,只听她接着道:“只是这分拣药材的说,前几日采买送药时,送来的这批药成色不好,几日后,便又重新进了一些,将起先的换了回去,而换的药里,恰好有丽姬药方里的大这味药。”
“于是,老婆子只好接着追查,终查到这采办的太监外头还养了个人姘头,这姘头有个表哥的新的了个妾室,这个表哥的妾室家里正好是个卖小本药材的。”季婆子递上一张纸:“这便是这几个人的供词。”
“巧得很,这个做小本药材的,两个月前碰到了宫里的一个贵人,给了不少银两,这宫里的人贵不贵老身不知道,只知道这个打着宫里贵人名号的人是丽姬身边秋菊家里的管事。”
我心中暗道不好,如今只能舍了秋菊。
“王,奴平日里待秋菊有多好王是知道的,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个吃里扒外的,不知被谁收买了要陷害我!”
“丽姬急什么,老身还没说完呢,你怎么知道她是为了帮你还是陷害你呢?”
这个老夯货还不住嘴:“于是,老身又审讯了秋菊,她倒是硬气,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她床下的暗格里搜出了一包药粉,”她又将药粉呈上:“老身让太医验了,是极寒的堕胎药。”
我脸色一僵,这个是她什么时候藏得,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可怪就怪在这里,”这老婆子还要继续说:“这堕胎药极是难得,遇水便融的无色无味,秋菊既然知道丽姬是假孕,只要用普通的便可,何必大费周折再去弄这么珍贵的堕胎药呢?”
我抬头看王,他双眉紧锁,“因为,这药不是给丽姬准备的。”
我大惊:“王,这个贱婢竟然将奴与夫人都算计了进去,还请王一定要严惩这个贱婢。”
王拍拍我的手,未语。
“只是,只是,奴仍然不相信,奴竟然是假孕,那日的血还清清楚楚印在奴的脑海里……”我扑在王腿上痛哭。
“老身查过月事簿子,丽姬的月事一向不准,恐怕是又提前了罢。”这个老太婆可恶至极。
“可,可若万一季嬷嬷说的有误,或许是有人……屈打成招,这不就让真凶逍遥法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