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圣贤皆说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可现在他们,不仅与民争利。更欲祸乱于世以谋其利!此种嘴脸,何其贪婪何其丑陋。又怎能说无错?
更有作壁上观,以明哲保身以全其利者更为可恨。欲以无为而避之,却是弃百姓于水火而不顾,只全其私利而不作为者。其利又怎能说无错?”
米团越说越激烈,心中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贾鑫深深看了她一眼,她方才忽然发觉。赶紧神色一肃,站起来低头拱手对贾鑫道:“是我失礼了,请老师继续。”
贾鑫微微一笑“无妨。”示意她坐下,然后继续说道:“利本无对错,全在争尔。民之利,争则富,夺则贫。国之利,争则强,夺则……”
贾鑫看向米团,闭口不言。只复又给米团和自己倒了第三杯茶。
“国之利,争则强,夺则……”米团接着贾鑫的话,在口中念念有词。不觉抬头,赫然看到之前的那副大陆列国地图。
列强纷争,大周屈居一隅。富则富矣,却不甚安稳。北有燕国虎视眈眈,南有楚国伺机而图,西邻蜀地虽是盟友,却又隔着一个三不管的南平。处处扰民,屡屡劫持边境往来商贾,不胜其扰。
尤其这两年,内有繁苛重赋,外有强敌环伺。大周于此一隅弹丸之地,圣心犹是惶惶不安,百姓又何来安居乐业?
“与其固守一方,内苛百姓。不如伺机而出,开疆扩土。国之利,利之大,不在朝堂宫闱,而在百姓。争则强,夺则……君临四方。”
米团这句话,仿佛不是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一语既出,贾鑫和她自己皆是一震。
贾鑫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似乎第一天见到她一样。良久,从胸膛里滚出一阵大笑,笑得他前仰后俯。半响,他擦了擦眼角泪花。看着米团,将手中茶杯举起,一饮而尽。
他走过来,拍了拍米团的肩膀。
犹自喃喃道:“林苼诚不欺我!林苼诚不欺我!!”说罢仰头大笑而去。
剩下米团一个人,在藏书楼中捧着茶杯,独自凌乱,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半月后,京城大内御书房中。御案上放着两份奏折,女帝坐在御案之后,面沉如水。御案阶下,跪倒一个人。
只见他身着紫袍,头戴官帽。身形瘦削,面容整肃。此刻跪在阶下已有近半个时辰,却是动也不动,稳如泰山。此人,正是张显宗。
女帝一抬手,让内侍将两份奏折端到他跟前。
“你自己看看。”
张显宗接过奏折,细细一看。
一份是江州刺史何劭忠所奏。上书新政在江州各个郡县推行顺利,各地商贾、地主、乡绅皆主动缴纳税款。
其中以米家尤为积极。然而米家少主在江州征缴税款之时,却遭歹徒袭击。还好官府行事快速果决,抓住了犯人。一番审问后才知,张东海不满新政,竟然企图刺杀皇商之子,意图在江州制造混乱,以达到其阻抗新政推行的目的。此事事关重大,何劭忠虽将张东海已经收押,却不敢擅自定罪,特上报,以求圣裁。
另一份则是御史台御史姜泽所奏。奏折上弹劾丁忧在家的张东海,目无法纪,不顾人伦。竟然在丁忧期间,着华服而宴宾客,夜夜笙歌。并且多次公然至青楼,歌舞玩乐。释服从吉,忘哀作乐简直不可为人。云云。
两份奏折看完,张显宗已是汗透衣衫,心中更是惊怒不已。
他这个不争气的侄子,虽然向来不求上进又贪婪好色,但是在京城里却未敢放肆太过。此次丁忧,张显宗本想着正好让他回去收敛心性,以图后谋,没想到却闹出这等丑事。
释服从吉,忘哀作乐此等不孝已是大罪。而他竟然敢行刺皇商之子,抵抗新政。这不仅是大罪,更是死罪。他那个不争气的侄儿,为何要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竟有些想不通了。
张显宗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不敢抬头。
女帝见他半天不出声,冷哼一声。
“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