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卿看着溪岸对面越想越烦,越烦越便觉得这整个花园的一草一木,皆不入目。一人一景皆让她烦躁不已难以呼吸。她身子一软,斜斜的靠在傅长雪身上。
“小姐,你怎么了?”
侍女看苏芮卿摇摇欲坠,赶紧伸手想要扶她却被她拂袖推开。她就势倒在傅长雪身上气息奄奄的说道:“长雪,这里酒气太重,人声嘈杂,我不太舒服。”
傅长雪闻言放下酒杯,让左右侍女将她从自己身上扶起坐好。看着她的脸色关切道:“你怎么了?为何突然感觉不适。此地乃汉王殿下别苑,或有医官随行,可请医官来看看,如何?”
苏芮卿靠在侍女身上,眼底闪过一抹不耐,转瞬即逝。她低头轻咳两声抬头笑道:“或许这里人太多的关系,酒气醺醺让我有点不舒服。不过不碍事,长雪,你陪我去那边坐坐,吹吹风可好?”
“唉,都怪我照顾不周。承贤兄去守陵前明明将你托付给我代为照顾,我却让你这般难受了。是我的不对,你小心些,慢慢走。”
傅长雪心下顿时有些懊恼。他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只要米团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就心神不宁,患得患失。他不想看到她和宇文翊那般谈笑风生,更不想看到他汉王携手而行。可是他又不能说什么,不敢离她太近。
团团,我想在你身边,可是又害怕有心人将你当成我的弱点。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御史台那样的地方,连他都如履薄冰更何况是初入朝堂的米团。更何况前日圣上已经同意要重审鄂州水患贪墨案,不日就会宣布。一旦重审程序开始,多少双眼睛要盯向御史台,又有多少双眼睛要盯着他这个御史大夫。
可是这种若即若离的距离,这种人在咫尺却如隔天涯的感觉让他心如火烧,人如坠冰窖,郁闷难忍。
然而他这满腹愁绪尚未理清,苏芮卿却又身体不适,让他更加自责。明明答应了苏承贤要照顾他这唯一的小妹,可他的一颗心却全在米团身上。
他真是没用,什么都没做好,什么都没做成,这哪里还是什么名满天下的长雪公子,分明就是一个废人。
傅长雪心中郁结难解,扶着苏芮卿走到内园落花亭中,便坐着一言不发。苏芮卿看他不说话,垂下眼眸便也默默无语。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空留落花亭四周繁花盛开,山风阵阵送香来。却是涓涓溪流,高山流水知音难。
苏芮卿在落花亭中坐了半响,却见傅长雪一直恍恍惚惚,脸色似乎比自己还要难看,不由问道:“长雪,你有心事?”
傅长雪似被她的声音惊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冲她淡淡一笑道:“没有,不用挂心。倒是你,现在可还好些了?”
“我好多了,只是,我看你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你不要多心,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傅长雪安慰她道。他站起身来,让侍女端来茶水,给苏芮卿倒了一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来,喝点热茶。请。”
苏芮卿握着傅长雪递过来的茶杯,又将眼神飘到傅长雪身上,傅长雪冲她笑了笑,她抿了抿嘴,鼓起勇气说道:
“长雪,为何要你坐的离我那么远,对我这么客气,我……我们都要成亲了,你还要和我这般吗?”
苏芮卿话越说声音越小,可是听傅长雪的耳朵里却是如雷贯耳。他手中茶杯哐当摔落在地上,他踏过一地碎片走到苏芮卿身边问道: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们……我们不是年底就要成亲了吗?老夫人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你怎么了?长雪?”
苏芮卿说着说着却发现傅长雪脸色煞白,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苏芮卿说道:“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卿儿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不是已经决定取消婚约了吗?”
傅长雪的反应被苏芮卿看在眼里,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却依然觉得刺痛。
她记得之前傅夫人过来找她,跟她说日子已经定了,很快就会筹备婚礼,她简直欣喜若狂。可是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窖。她说:
“这件事长雪那小子还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你放心,我一定说服他。就算他不同意也没关系,吉日一到,他爹自然会押着他去拜堂,那孩子从小就孝顺,从不违背爹娘的意愿。你放心,男人啊,都一样。成亲前再有一万个不愿意,成亲后,也会背起责任对你好的。”
老夫人的话仿佛给了她最后那么一线希望,她就这么安静的等着,等着婚期的临近。却没想到今天看着他看米团的眼光却让她实在无法忍下去。
长雪,你就要娶我了你知道吗?你的眼中怎么还能只有别的女人。她忍不住,她心如火烧,这件事如鲠在喉,她非说不可!毕竟她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可是,却是这样的结果。老夫人,根本什么都还没告诉他。
苏芮卿冷眼看着面色苍白的傅长雪,心中竟然觉得忽然有几分痛快。当年她那晴天霹雳的滋味,长雪,你今天可尝到了吗?
一滴眼泪从眼角垂落在唇边,滑进嘴里,味道是如此苦涩。一如,她有始无终的感情。可是又如何呢?父母之命,怎可违抗?傅长雪注定是她。就算心不属于她,人也注定要在她的身边。
苏芮卿擦掉眼泪,看着傅长雪忽地笑了笑,一把抓过他的衣领,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没用的,长雪。我自始自终都只喜欢你一个,从没想过要去喜欢别人。老夫人跟我说过,傅伯伯就算绑也会把你绑去拜堂。我们注定要在一起,不管你到底喜欢谁,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傅长雪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渐起的疯狂。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卿儿,你一直都是骗我的吗?”
良久,他垂下眼眸,深深叹了口气。他将她的双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拿下,后退一步站直身体。看向她的眼中一片沉寂,叹息道:
“卿儿,你不该如此。你不该,将你的人生押在我身上。我一直视你为小妹,对你也只有手足之情。本想着你年纪尚小,大一些心有所属自然这个婚约也就不算数,你也不必落下曾被退婚的难堪。我这么做都是为你的声誉着想,却没想到让你误会至此。或许,真的是我错了。”
傅长雪摇摇头,走到落花亭外,看着潺潺流水继续说道:
“卿儿,婚姻大事虽是要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你也太小看我傅某人了。我心之所向,必然会为之所往。断然不会做那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