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四个字,从她的这样娇小的身躯里说出来,却是那样的铿锵有力。傅长雪低下头,心中百感交集。
他将手上的海棠花瓣放入米团手上,看着她,眼底泛起一片柔情,轻声说道:
“好吧。明日,圣上就会在早朝上宣布重审鄂州水患贪墨案一事,你且放手去做,一切有我。只是你要记得,有任何问题,不要自己想办法解决,来找我,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嗯,好的。”
第二天早朝,果然女帝宣布了重审鄂州水患贪墨案一事。出乎米团意料之外的是,朝堂之上众臣居然无一人反对。大理寺尤其表示会支持御史台重审此案,女帝很是满意,她对米团说道:
“米巡按,你在京中协查此案,鄂州方面由你去细查详情,相关内容可直接向朕奏禀,不得有误。”
“米团尊旨。”
散朝后,米团回到御史台,宇文翊忧心忡忡的走了过来。
“巡按大人,你独自要彻查此次鄂州水患贪墨案吗?”
米团一愣,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事情吗?怎么现在宇文翊会这么问?她看着宇文翊点点头道:“没错,圣上谕旨已下,这些卷宗,御史台可以看了。”
宇文翊站在米团身前,欲言又止,想了又想终于将米团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巡按大人,鄂州水患贪墨案重审事关重大,听闻大人还要去鄂州查验详情,鄂州年年洪灾泛滥,疫病丛生,流民遍地,大人怎可一人独行?”
原来如此,米团看着宇文翊满是担忧的双眸,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多谢宇文兄。不过正是因为鄂州百姓还在受苦,我方才要去。听他们要说的话,做他们想要朝廷做的事。宇文兄,请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别忘了,我可是高手中的高手。”
米团冲宇文兄挤挤眼睛,怪模怪样的终将他逗笑。宇文翊受不了的摇头道:“哪有人一天到晚将高手两个字挂在嘴边的,真正的高手明明都是沉默寡言隐藏身份的。”
米团眉毛一挑,对他嘻嘻一笑道:“哎呀,看来宇文兄很懂啊!怎么难道你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不然怎么会这么明白其中关窍?”
宇文翊眼中波光一闪,转过身,兀自向屋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小书生的笔下自有春秋,倒是写的比你这个自称的高手强了好些。”
“咦?你居然也看《大周公子列传》?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隐藏式的读者?我都没看到你去过书屋,你到底怎么弄到的?喂,宇文兄,等等我。”
米团追着宇文翊就出了御史台,路上迎面遇到两个内侍打扮的人搬着一盆炭火往御史台走去,米团顿觉得奇怪,这个时节为什么要搬炭火去御史台?于是她跑过去拦下二人问道:
“两位可是往御史台去?”
内侍放下炭火盆,拱手施礼道:“没错,太医馆接到御史台询问,说御史台近日多有害虫出没,已有多名御史被咬伤,故太医馆命我们来烧些艾草薰焚以驱虫。”
原来如此,米团对两人挥挥手。转身再看,宇文翊还在前面等她,她赶紧跑过去。宇文翊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个内侍问道:“他们干什么去?”
“他们啊,说是去御史台薰焚艾草驱虫。”米团答道。
“原来如此,那御史台一时半会大概会浓烟滚滚没法待人了。”宇文翊皱眉思索道。
“真的啊,我都还没想到这茬。”米团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她转念一想道:“这艾草一烧很是呛人。也好,难得偷得半日闲,估计回头鄂州水患贪墨案一旦重审,连这半日闲都要没了。走走走,我们找个地方喝茶去。”说罢二人便往街市上去。
两人在街上找到一家茶楼,上了二楼,临街而坐,伴着香茗袅袅倒也悠然自得。喝了半晌,宇文翊忽然问道:
“巡按大人,下官一直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嗯?”米团将目光转向他,说道:“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大人初入御史台,为何一定坚持要重申鄂州水患贪墨案?”宇文翊的脸藏在袅袅茗烟之后,看着米团。
米团莞尔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是这个。”她靠回椅背上,将手上的折扇啪的打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看着楼下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缓缓说道:
“我有一个侍卫,他本是鄂州人,原本家里父母双全,还有个哥哥。可是鄂州水患频发,他父母死于洪灾,逃出来唯一相依为命的哥哥又死于重病,人如飘萍无处可依。
还有竹里书屋的那些帮忙的姐妹,她们有好些人都是从鄂州的洪灾中逃难出来的。一个个家破人亡,或是没了夫君,或是没了父母,最后只剩自己一个人,艰难求生。无尽心酸不能诉,难破红尘。
我本以为,这鄂州水患本是天灾,没想到却是人祸。天灾人无助,可人祸,人可解。”
米团将视线转回宇文翊的身上,深深的看着他说道:
“宇文兄,百姓多疾苦,我们为官者若是不能为其说话,为其谋福,那他们又要如何活下去?人的一生何其短暂,要做之事又是何其之多。我不想耽误时间,所以我想尽快解决这件事。”
宇文翊的脸隐在袅袅茗烟之后,看不真切。许久,只听他叹息一声,放下茶杯,看着米团摇头道:
“我自入御史台,就总听到有人说大人仗着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为所欲为。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比亚台大人还旺。只是,我一直认为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今日一杯茶,道尽真言。还好我从未听信过这样的流言,从未怀疑过巡按大人。而大人今日所谈,更让下官佩服。
大人之志,下官尤未所及,请大人受下官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