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钩蓑衣客,这是专钓无脑之人吗?
米团将目光从画上收回,低下头去嘴角勾起隐隐笑意。此时一个肥胖的身影走上前来,对着常百草拱手施礼,一叠声的说道:
“哎呀,我的神医大人啊,您可算回来了。我可等了您一上午,来来来,上茶。”
此人正是佟家米铺的老板佟福贵,他一边将常百草迎到上首坐下,一边吩咐着仆人上茶,转头看到跟在常百草身后抱着药箱,一身男装打扮,贵气逼人,雌雄莫辨的米团,顿觉惊艳。不由动作一滞,两眼放光的看着米团问道:
“这位是……”
“这是,我徒弟。小草,还愣着干嘛,过来。”
常百草走进前厅,将帷帽摘下,抬头看向米团。厅内诸人乍见他帷帽下的面容,皆是倒吸一口气。连端茶的侍女手上都有些不稳,差点将茶杯打翻。
这雪眉银发,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谪仙容颜,让诸人心头忍不住的惊颤,可一想到他是常神医,便又幻灭了几分,各自低头转脸,纷纷尽量不去看他。
常百草根本不管众人看着他心中早就九转十八弯,面上一沉,目光冷冷扫过佟福贵,看了米团一眼。米团乍见他竟然脱了帷帽,也是一惊,可是她的目光与他一交错,常百草顿生出几分不耐,米团赶紧神色一肃,有样学样的把脸一沉,走到常百草身侧站定。
佟福贵回头一看常百草摘了帷帽,眼睛倒不敢乱看了,他可是吃过苦头的。
记得常百草刚到佟府为他夫人看病的那天,一摘帷帽,满房皆是吸气声,佟福贵更是一副下巴掉地的痴相。众人的眼睛仿佛黏在他身上一样,怎么都挪不开眼睛。常百草也不恼,也不多话,照样诊脉开方。
可是不出一个时辰,刚刚在那个屋子里人皆是浑身奇痒难耐,一个个丑态百出,却是越抓越痒,有些人忍不住使劲抓了抓,没想到却将皮都抓了下来。而同屋隔帘诊脉未能见到常百草真容的大夫人,却安然无恙。众人顿时知道这是常神医对方才他们肆无忌惮的无礼围观他给的教训,吓的哭嚎着跑去找神医求药。
却见他端坐房内,一头银发披在身后,他拿起一束在手上把玩,一双淡紫色的极美双眸看都不看对着来求药的人一眼,淡淡说了句:
“心不正,则邪入侵。抓挠皆无用。若能静心两日,便可自愈,亦无需解药。”
众人哑然,连佟福贵都未能幸免。
两日过后,常神医这三个字已成佟府禁语,无事不可随便提起,见到常神医的众人更是低头疾走不敢久留。
佟福贵吃了上次的亏,这次听说眼前这个俊俏小公子居然是常百草的徒弟,顿时收敛心神,目不斜视。两天奇痒难耐,抓又不能抓的地狱煎熬的滋味他可再也不想尝试了。
他低头坐回椅子上,脸上堆起笑意,对着常百草问道:
“神医,拙荆的病不知可有对策否?今日午饭后拙荆又忽然昏睡不醒,不知为何?”
常百草闻言,将手上的帷帽又戴起,站起身一拂袖,对佟福贵说道:
“带我去看看,佟老板请。”
佟福贵忙站起来带着常百草和米团往后院去,米团一路留心院内,发现这佟府果然气派非凡,一个米铺老板家的后院快赶上她家花园了。在这样的边关郡县,这已经算得上是非凡了,其身家只怕比这看起来更多。
三人弯弯绕绕一路行来终到后院的正房卧室,佟夫人睡房里的卧床上重纱低垂,只露出一只皓白玉手。米团看着这情况,眉头一皱,对常百草低声说道:
“看病不都要望闻问切?这一幕之隔,就听个脉象,能看出什么?”
常百草回头瞅了眼米团,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懂医术?”
米团一摊手,“这是常识吧?”
常百草摇摇头,摘下帷帽,极美的淡紫色双眸冲米团眨了眨笑道:
“对你来说是,对我来说,一脉足够。”
这一眨眼,米团的心顿时砰砰直跳。
我的天,我的小心脏!这份美人笑,她可当真承受不起。
只见,常百草端坐一侧,静静诊脉,然后拿出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竟是十二枚金针。他回头看了眼佟福贵和房中众人,说道:“佟夫人并无大碍,不过需要施针。还请诸位退出屋内,常某方可施展。”
众人闻言退出门外,米团眨了眨眼,想了想也跟着打算退出去,却被常百草叫住:
“小草,你留下。”
“哦。”米团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现在她对于自己被叫做常小草这件事已经非常认命了,也不再反驳,反正师父都认了,何况一个名字。
她老老实实的回到常百草身边,垂手而立。只见常百草取出三根金针,对米团说道:
“你将佟夫人扶起来,将她的左手衣袖卷上去。”
米团也不问原因,依言行事。帘子一掀,却发现佟夫人竟是如此年轻,美丽的女子。此刻她紧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她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她却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米团看向常百草,常百草淡淡说道:“她已经昏睡过去了,此时不会醒,你将她袖子卷起来吧,好方便我施针。”
米团点点头,将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卷起她的左边衣袖,露出雪白手臂。
常百草,左右手,各执三枚金针,手法快如闪电,刷刷刷六针刺下,然后慢慢转动,调整深度。片刻之后只听一声嘤咛,米团低头看去靠在她身上的佟夫人,眉头轻敛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
常百草见状,将金针缓缓取出。示意米团将她放平。米团将她放平,然后又放下幕帘,常百草收拾了金针,二人走出屋外。
看到常百草出来了,佟福贵赶紧上前问道:“如何?拙荆她……”
常百草微微颔首道:“已无大碍,一会儿便会醒来,醒来后按照昨日药方,再煮药汤来服用,记得不可吃食,任何食物都不可以再吃。”
佟福贵闻言,点头如捣蒜,赶紧冲进屋内。米团见他这样,侧目道:“这个佟老板,看起来一副色迷迷的样子,没想到对他夫人倒很是怜爱。”
常百草看了米团一眼,嗤笑出声,戴起帷帽往外走去,边走边笑道:
“你倒是像个神算子,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