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团闻言点点头,对王全吩咐道:“王捕头,带几个人去请常先生来。”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一声清透而悦耳的声音,从大堂外传来。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走进大堂,他头戴一个顶黑色帷帽,长长的面纱遮住了整张脸。只见他大步而来,衣袂飘飘,一路走过,身边的衙役竟然没有一个人将他拦下。这样的气势,这样的人,除了常百草还能有谁?
他径直走到大堂下,伸手摘了帷帽,与米团四目相接,眼中一滞。
四下里响起了一阵吸气声,米团冷眼一扫,众人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再无其他多余动作。
常百草看着米团颇有气势的用眼神碾压的模样,眉毛一挑,将帷帽放在脚边,然后却是恭敬拱手低头道:
“草民常百草,见过大人。”
咦?他真的叫常百草?米团有些愣神,她一直以为常百草和他给自己取的名字常小草一样都是化名,可是公堂之上不得用化名,他还说自己是常百草,所以他真的是常百草……可是她却不是常小草啊。
想到这里米团心里没来由的心虚了,看向常百草的眼神竟然有些躲闪。她抬手指着常百草看向王有德问道:
“这位就是你所说的神医常先生吗?”
“是的!”王有德看到常百草此时出现在大堂,眼里忍不住闪出几分泪光。
常百草这些年常常来给流民村的人看病,从来不收钱,还总是送药给他们。时间长了他也就知道他的一些习惯,比如知道他不能久晒太阳,尤其他的眼睛最怕见强光。更见过他因为长时间在阳光下挨个为流民村的难民们看病而忽然旧病突发,倒在树荫下的样子。此时太阳正烈,他又从不起马,这一路走过来晒着该有多难受。
看着常百草苍白的脸色,王有德心有不忍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常先生,老朽对不住你。让你这样奔波,难为你了。”
常百草听到王有德这么说,心中浮现一丝暖意。连他隐隐发痛的眼睛似乎都变暖了。他侧过身拍拍王有德的手,轻声说道:
“老村长,放心吧,没事的。”
他们三个人在那里各自感慨着,一旁的姜如海却是吃惊不小。这个常百草他在佟福贵的家里见过,正是给他妹妹看病的那位神医。听闻他脾气古怪,医术卓然。现在他却是出现在这里,倒让他的心七上八下的不安稳了。
这个人,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他看起来和那个王有德颇有交情?姜如海心中全然没底,忍不住开口道:“常神医,大堂之上,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可不能由的你随便胡来。”
常百草转过身,目光一聚冷冷扫了他一眼,这一眼,深如寒潭,全无温度,竟是看的他一哆嗦。
“姜大人。”常百草淡淡开口道:“别来无恙,你无需惊慌。今日我来,只为说句公道话。”
说罢常百草转身看向米团说道:“我方才在外面听到,姜大人似乎是说流民村的人是因为疫病才被送至城外。这件事倒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常百草扭头看了眼姜如海继续说道:
“这四年来,我时不时往来江州与鄂州之间。秋田县遭灾严重,我便时常都留于此。正巧,就在姜大人还没有把流民赶出城之前,到了秋田县。那时秋田县虽然水灾刚过,可村民们似乎是年年遭灾早有应对也算是处理得当。加上我及时把草药分发各处,所以并没有爆发疫病。
反而是米价一个月翻两倍,让人瞠目结舌。难民们为了吃饭活命卖房子卖地,就只能在街头露宿。却因为这般不成体统,而被赶出城区。
城外水源污染严重,很多人吃不饱饭,只能吃野草树皮,没有干净的水喝,更是雪上加霜。很多人,就是因此而染病亡故。现在天气渐渐炎热,若是流民依然如此被阻于城外,喝脏水,吃草根,只怕才要爆发疫病。姜大人你说是不是?”
常百草的话说不急不慢,听的姜如海却是冷汗直冒。他一甩袖子,怒道:
“秋田县灾祸横行,缺米少粮自然是物以稀为贵,物价飞涨也非我能控制。他们自己无能吃不上饭,难道也要责怪本官吗?”
常百草笑而不语,把目光投向米团。
米团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姜如海,神色肃然的问道:
“姜大人,朝廷年年都有赈灾银子和赈灾粮食下拨,为何这秋田县的物价还会如此攀升?”
“赈灾银子,赈灾粮食?”姜如海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说道:
“巡按大人呐!您久在京城,怎么知道我们这年年遭灾的小县城的难处?朝廷下拨的那丁点儿银子,够买修大坝的材料,就不够买修大坝工人的饭。更何况那点粮食,熬粥都嫌稀,还怎么发给老百姓?根本不够,一人一斗米都分不到啊!
哎,不够分,下官就只能去买。物以稀为贵,商人要赚钱,我这个做县令的也不能不让人家做生意是不是?只能硬着头皮买,而这杯水车薪的,又能喂饱几张嘴?大人!我真的难做啊!”
“哦,是吗?”米团静静的看着姜如海痛心疾首的说完,目光一凝冷冷道:“王全,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