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证据确凿,那好升堂。王捕头,去请姜如海,姜大人。”
米团惊堂木一拍,满堂俱静。两边衙役满满排列开来,手持刑棍威严无比。桌案之上的账本早有人移到后堂,米团正一正衣冠,肃然而坐,腰杆挺得笔直。
不一会儿,姜如海穿着官服,阴沉着一张脸走到大堂,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心中已是有数。
王有德,哼!这个老骨头。当年修堤坝的时候他来得最早,他那个时候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不给工钱,每日倒是给他几吊钱。可是后来燕兵打的厉害,甚至有传言江夏守军拿不到军饷有人叛逃,他这才想到号召众人以为国效力,义务修水坝为名,光明正大私吞赈灾银子。
也不知道是他的运气好,还是王有德这群人真的傻,竟然问也没问一口答应了。还号召了好些人来一起修,可是现在却伙同当年修水坝的一群老小子们来告他?
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姜如海收回目光,对着堂上的米团不急不忙低头拱手道:“下官参见巡按大人,不知大人传下官有何要事?”
倒是稳得很。米团心中冷冷一笑,缓缓道:“姜大人,这几位秋田县人氏,来此处击鼓鸣冤,状告你这些年来克扣众人修建水坝工钱,同时告你为官不仁,驱赶无家可归之村民,不许他们入城。可有此事?”
姜如海直起身来抬头看着米团,又扭头扫了眼跪在一旁的王有德等众人,忽然走到大堂中间,撩袍跪下,一脸义正词严的说道:
“巡按大人明鉴,秋田县六年前遭遇大洪水,死伤无数圣上震动,这才下令要重新整修大坝。下官奉命征调百姓修葺大坝,刚开始是按照规定给足了银子的。可是后来实在是战事吃紧,物价飞涨。我连给大家买米的银子都凑不出来,不仅仅是米价粮食价格冲天,修葺堤坝所用材料的价格无一不是翻了几番。朝廷下拨的银子连买这些都不够,我实在没办法才号召大家义务堤坝,这个事情整个秋田县的人都知道。”
说到这里,姜如海转过身看向王有德一脸愤愤然的质问道:“这位老人家,我记得你姓王,当年你修堤坝,我可是分文不少的付过你工钱?”
王有德忽然被他一问,竟是没法反驳,他当年刚开始参加修堤坝的时候确实给了十来天银子。他只得点点头说道:“确实给了几吊钱。”
姜如海心中一松,转回身去,叩首沉声道:“请巡按大人明察,还下官清白!”
“清白?”米团不动声色地看向伏在地上的姜如海,这个家伙倒是会演戏,可惜他不知道,在工部的账目上,工人的工钱,一笔笔,一项项记得都是清清楚楚。
米团举起之前自己翻看的账本,凉凉开口道:“姜大人,你这县衙里的账本上虽然没有记录给工人们的工钱几何,但是工部的账本上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们之前两者账目差的可不是小数目。”
姜如海听到米团这么说,从地上直起身,反而更加淡定从容了。他拱手道:
“大人,您不是说这水患贪墨案的主犯已经伏法了吗?上报工部的事情怎么轮得到我这小小县令。马腾大人他要怎么做我也无权干涉,更何况我秋田县的那个涉案的水部官员,已经畏罪自杀,大人所问内容,小人无法回答,大人不是应该去问关押在大理寺的马腾马大人吗?”
这个姜如海倒是会将问题扔来扔去,很好。米团点点头,心里也不急反正天色还早她就陪他玩一玩。于是她看向王有德问道:
“老人家,你还有何话说?”
王有德倒比不上米团这般气定神闲,他见姜如海这般狡辩,气的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姜如海的鼻子大声骂道:
“狗官!你做过的事情倒会推倒别人身上!就算不说工钱,你为何将这些遭了灾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撵到城外去?一个个病的病,饿的饿,生不如死!你还有人性吗?”
他乍然站起来,引得两侧衙役一阵紧张,只听一阵刑棒捣地声响起,王捕头一步跨出高喝道:“大胆,公堂之上不得放肆。”
王有德这才发现自己的不妥,复又跪下低下头。
米团对王全看了一眼,王全退了回去。其实他心中有数,那个陪着几个流民进来的年轻人正是巡按大人的护卫。看样子巡按大人早就暗中调查好了,这些人来绝对不是姜如海随便糊弄两句就能吓唬的了的。只是公堂之上,他职责所在,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还是一样要做。毕竟这会子,姜如海还不知道他早就把他的底兜给了巡按大人呢。
那边米团和王全各自心领神会,不用言说,可是这里姜如海看着米团不追究下去反而质问起王有德心中却是松懈了不少。
本来他看着个巡按大人年纪虽轻办事却是雷厉风行,争分夺秒还以为当真是个铁面无私的巡按御史。可刚刚那么一来一去,看起来也不过是个走过场的主,说不定还是上面那位大人的人。这下他的心里更是无所惧怕了,想到这里他头一昂,拱手向米团说道:
“大人!这是纯粹的诬陷!这些流民,一个个衣衫滥芋,脏乱不堪。正好之前疫病横行,我也是不得而为之,让得病的人暂避城外,以保证城内百姓安全。他们在城外,我也不是全然不管,下官总是定期去送粮送水,关爱有加。只待他们病好,方才可以回到城中。可是现在倒好,他们却怪起下官来了。大人!我才真是冤枉!”
姜如海这副惺惺作态当真把王有德给气昏了,想那流民村里,多少人没得吃,没得喝,衣不蔽体,睡在露天野地。过着有今天不知有没有明天的日子,可是在他嘴里却变成了隔离养病?王有德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大声道:
“大人!他说的全是谎言!我们这些流民是被他活生生撵出城外的!根本不是得病,我们根本没有疫病!这件事,有神医常先生可以作证!”
什么?谁?米团心里没来由的突的跳了一下。常百草还没离开秋田县吗?他是去了流民村?
“大人!请大人做主啊!”王有德的脑袋在坚硬的地砖上磕的咚咚作响,将米团游离的神思拉回。
她回过神来忽见王有德在地上磕头心中顿觉不忍,赶紧挥挥手让王全上去将他拉起来。然后对王有德问道:
“那位常神医现在人在何处?”
王有德颤颤巍巍的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脑袋上磕出来的血渍,想了想道:
“回禀大人,常先生上午还在流民村为众人诊脉,送药。他不喜欢烈日,一般都等到太阳落山后才会离开。所以,现在应该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