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来回奔波辛苦啦,先歇着哈!
宇文翊满头黑线的看着米团和常百草的眼神对话,轻咳出声,米团顿时收回视线。常百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大刺刺的坐在衙役给他搬来的椅子上,悠哉的扇起了他的扇子,一副事不关己,默默看戏的样子。
而另一边,被放开的姜如海,手脚并用的爬到姜思礼的身边,抱着他的小腿,竭斯底里的哭嚎了起来。
“叔父!叔父救我啊!叔父!”
被米团的话说的心惊肉跳的姜思礼本来心里就乱作了一团,被他这么一嗓子嚎的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就踹了上去。
“你这个废物!”
姜如海毫无防备的被他直接踹到墙角,却是吭都不敢吭一声。艰难的又爬回他的脚边,却是再也不敢发生声音了。姜思礼看他又爬了回来,俯身一把将他的衣领抓起,逼近他恨恨骂道:
“姜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
说完他靠近他用仅他们两人可听见的声音小声问道:“你可都招了吗?”
姜如海一愣,赶紧摇头小声说道:“没!绝对没有!我只是被他们从库房起了银子,不小心说漏嘴承认了自己私吞赈灾银子和米粮的事情,叔父您和刘大人的事情我一个字都没敢提!”
“嗯。”姜思礼微微点头,然后将姜如海狠狠一推,骂道:“废物!”
这两人自以为两人之间的对话,绝无泄露,可是却不曾想堂上有两个人,不仅武功卓绝,耳力也是一流。
米团嘴角一勾,回头看了眼唐瑾。只这一眼,唐瑾便心领神会,肯定的点了点头。
很好,她就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姜思礼干净不了!
米团脸上绽放出一抹她自认为是最为亲切笑容,看向堂下。却把常百草看的眉头直皱,她这是什么个鬼脸?这一副发现小鱼干的猫儿的贼笑是怎么回事?
米团看着堂下装模作样的姜思礼和姜如海缓缓问道:
“姜如海,你刚刚称呼姜思礼老先生什么?叔父?”
米团拿起姜思礼放在桌案上的金书铁券,看了一遍,然后拿着对着堂下挥了挥,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
“这金书铁券上写的可是清清楚楚的:‘卿恕九死,子孙三死’。这个子孙里面可不包括侄儿,你说是吗?姜老先生?”
姜思礼的脸色顿时铁青,他当然知道金书铁券所赦之人只有嫡系一脉。他本以为这个巡按御史会因此而卖他个面子,却没想到她不但不卖他面子,竟然还特地将这说了出来,实在是可恼!
姜思礼的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恨不得将扶手捏碎。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巡按大人,我们姜家一脉,在我这里,就只有这个不争气的侄子这一条根。还请巡按大人法外开恩,饶他一命。给我们姜家留一条香火,家父在天之灵也会感谢巡按大人的恩德。”
米团心中暗暗咋舌,这个姜思礼可太会说话了,这说着说着把他爹都搬出来了!可是她这个巡按御史也不是白干的,这些天她在客栈,可把他们这些人,尤其是姜家在秋田县的所作所为给查了个遍。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姜家一脉竟然吞并了秋田县八成的土地,剩下两成零零散散皆不足以与之相提并论。而除了姜家自身的田产,大部分的土地都是用极低的价格购买而来。一小块一小块的吞噬蚕食,变成了真正的土皇帝。
难怪他敢这么胆大包天,难怪他能这般肆无忌惮。
先帝所赐的三块金书铁券,其中一块竟然被这样的士族大家所持有,她真是深深为之不齿。你们当真不配享此圣恩,不配食朝廷俸禄。
米团的眼睛扫过堂下,此时王有德和姜晓菀都已不敢出声,甚至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姜思礼。只能瑟瑟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尽可能的让自己不要那么惹人注目。
他们这样的布衣百姓,能出现在这里与姜如海之流对簿公堂已是用尽了勇气。可是他的叔父却又拿出了金书铁券这样的赦免令牌,只怕他们的心已经落入谷底,担心着自己会不会向他靠拢,担心着,会不会因为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而葬送了性命。
真是笑话!
金书铁券,赐的是于社稷有功之臣。彰显的,是天子对功勋之臣的感佩之心。而不是用来保这样贪得无厌,罔顾人命的贪官污吏的。
米团的目光渐冷,再看向姜思礼的时候眼中已如数九寒潭,冰冻千尺。
她漠然开口道:“姜老先生,此言差矣。且不说老先生的这块金书铁券,光是我大周天子特赦天下之时亦有可赦不可赦。”
米团拱手尊道:“自陛下登基以来,几次大赦天下皆有明文规定:官吏受赃者不赦,十恶杀人者不赦。
不巧的是,令贤侄所犯之罪恰恰是两罪兼而有之。他贪墨朝廷的赈灾银子和米粮,哄抬物价夺人田产,罔顾人命,罪大恶极!岂是姜老先生你一句留下一脉便能免罪的?
此时你姜家想要留一脉香火,可是姜如海逼迫他人卖地,驱赶流民出城的时候为何不想想,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是否能留下一脉呢?
此等恶行,即使人可恕,天亦不可恕。”
米团掷地有声的话,在大堂之上回荡着。姜晓菀和王有德惊讶的抬起了头,死寂的眼中燃起了希望。
他们当真,在这暗无天日的世道上,盼来了一束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