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心思,几度思量。当姜思礼再看向刘肃的时候,他心中的主意已经拿定。
他一改方才那般惊慌失色的表情,坐直了身子似有成竹在胸,对刘肃淡淡一笑缓缓说道:
“贤弟,既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就不要打哑迷了。有话直说无妨。”
“好!”刘肃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手上折扇啪的一声合拢,倾身向姜思礼靠了过去说道:“姜兄,你可知道在咱们大周的这三省六部里,除了刑部,兵部和吏部还有哪里最为重要?欲中则中,欲远则远?”
姜思礼一听这话倒是有些稀奇,他寒窗苦读这么些年,怎么就没听过什么欲中则中,欲远则远?朝廷中的部门无非是京官和地方官,还能折腾出个这么个随性所欲欲中则中,欲远则远的部门吗?
于是他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谦虚样子,对刘肃摇头道:“贤弟啊,你这一问倒是把愚兄问倒了,这欲中则中,欲远则远是个什么意思?我可是一点不明白。”
刘肃见他当真困惑难解,嘴角一勾,靠回椅子里,打开折扇优哉游哉的扇了了起来,笑道:“在朝则为中,在野则为远。地方与京中的关系莫非如此,怎么姜兄你怎么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了?”
还真别说,姜思礼这些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虽然是为了考取功名无所不用其极,可是还真没听过这样的话!他一边品味着刘肃这话里的门道,一边自嘲似的说道:
“愚兄真是读书都傻了,竟然全然不能参透其中道理。还望贤弟不吝赐教,与我解释一二。”
刘肃本来只当他是玩笑,没想到姜思礼却是一脸认真。想来这些年来,姜思礼除了读书就是读书,找他出门,那是比那闺阁小姐还要难请。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真是与世无争。
于是他也收起了笑意,认真说道:
“姜兄,这朝廷里的工部是掌控土木水利工程和我大周农业、林业、牧业、渔业的机要部门。不仅如此,诸司官署办公所需的纸张笔墨的采买之事,也归工部负责。最重要的是,工部里现在有个屯田郎中的空缺,这个职位可是掌管天下屯田的要职。在京文武百官的职田,诸司官署的公田,那可都归屯田郎中管。”
刘肃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姜思礼的脸色。果然不出他所料,姜思礼听到屯田郎中竟然有这等能耐,眼睛陡然一亮。
土地,那可是人立足之本。大周几百年至今,什么均田到户,什么职田佃耕都是空谈。谁家的土地不是能占就占能并就并?,那些个布衣百姓,大字不识几个,当真指望他们种上几亩地,就是干出什么大事来吗?别人不敢说,就是他家的家生奴也比那些所谓的耕农过的体面些。
只是圣上自诩是个明君,这些年虽然身体不济,可是对并田之事倒是不遗余力的严查到底。
姜思礼看了看刘肃,却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目光一闪,问道:“却不知这等要职,哪位贤德之人堪当大任?贤弟身居吏部尚书,心中想必已有人选。”
刘肃一言不发的看着姜思礼,看了又看。看的姜思礼有些不自在了,他轻咳一声。刘肃却是笑了,他摇着折扇对姜思礼说道:
“我曾经说过我既然入朝堂,姜兄的未来我定会助你一臂之力。更何况,工部的这个位置可谓是重中之重,田地是国命脉,人立足之本,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刘肃将扇子一收,指了指姜思礼脸上神情一肃说道:“唯有姜兄你,方才可以托付。”
看他说的这样认真,姜思礼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他略显局促的往刘肃那边靠了靠,说道:“可是,贤弟啊,我这……这么些年一心一意只在读书上面,什么都不会啊,如何能担此重任?”
刘肃看着姜思礼的这幅模样哈哈大笑道:“姜兄无需担心,我只是要一个我信得过的人在屯田郎中这个位置上。姜兄坦然处之便是,所有事情都有我,不必担心。”
他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的混混天色,已是快到晌午,可是这天却是依然乌云笼罩,一副要下雨却又无雨可下的样子。刘肃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姜思礼神情黯然的说道:
“姜兄,我们很快就要同朝为官了,有些事我并不想瞒着你。圣上的身体这般糟糕,虽然正值盛年,可是还能支撑多久无人敢妄言。可是据我所知,圣上到现在位置未立太子,诸位亲王皇子都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我心中,实在不安啊。”
姜思礼看着满腹心事的刘肃,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些年来他一心只想搏个功名,也算是在他爹的面前有个交代,所以才会这般下狠心苦读。可是对于日后该如何为官,具体该怎么做,他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茫然的看着刘肃,想了会开口道:
“这个立不立太子,立谁为太子这是陛下的家务事吧,我等怎好随便插手?”
刘肃身形一顿,忽地转身大步走到姜思礼的身边,盯着他愤然道:
“姜兄!枉你饱读圣贤书,竟然会有这般见地!太子,就是未来的天子!天子乃身系万民之人,怎可随意定夺?又怎么能说是陛下的家务事?
长幼有序,向来我朝都是立长子为太子。可是如今陛下竟像着了魔一样的溺爱着长公主,前几日宫里竟然还传出谣言,说陛下曾和傅大人密谈,要将皇位传给长公主。”
“传给长公主?”姜思礼听到这里不由一惊。竟然还有这种事?
大周几百年来向来皇位只传皇子不传公主,从无例外。为何到了陛下这里竟然要传给长公主了呢?
刘肃眼中一暗,他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手砰的一声拍在桌案之上,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