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常百草总算给了白祁一个正眼。他也不多话拿出一把精致小刀在火上烤了烤,让白凤年去拿了一坛烈酒。他将酒倒出大半,将一块白布在酒中浸透,然后快速的将发黑的伤口上的脏污擦去。
烈酒侵入血肉之中带着强烈的刺痛,而白祁眉头都没皱一下。常百草见状开口说道:
“老将军好胆色,在下佩服。不过将军的箭伤带毒,周围血肉已腐,我现在要切去腐肉,以图新生。将军暂且忍耐,切莫乱动。”
说罢,他手上快如闪电,小刀切入黑色皮肉之中,一块块将被箭毒腐烂的血肉切去。
所谓切肤之痛尚不可想象,更何况这血肉相连之痛。
白凤年看的头皮发麻,脸色发白,实在看不下去,对白祁轻声道:“父亲,您……”
白祁面不改色,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他,一摆手道:“无妨,先生好手法!吾儿无需担心。”
说罢顺手拿起手边烈酒,一口饮下,巍然不动。
常百草手上很稳,以极快的手法将腐肉剔除,然后拿出草药倒在伤口上,用白纱迅速的将伤口包扎了起来。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轻巧而灵动,看的白凤年深为佩服。
包扎完毕后,常百草难得的一脸敬佩的看向白祁说道:
“老将军气魄堪比关公当年,在下深感佩服。”
说罢拱手作揖深深一拜。白祁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弯腰稳稳的将常百草扶起。
“先生妙手,堪比华佗再世。老夫信先生,方能有此心。南楚药圣果然名不虚传,多谢先生相助。”
常百草淡淡一笑道:“在下的刀向来让人畏惧,今日能被老将军欣赏也是有缘,倒是难得。”说罢他让白凤年取来纸笔开始写方子,片刻之后他将药方递给白凤年,然后吩咐道:
“老将军的箭伤未能及时处理才会导致现在这般伤及根骨。我现在只是将外伤处理,然而要清余毒还需时日。这些药早中晚三次,时辰不可有差。每晚我再来给老将军施针,方可彻底治愈。在此期间,老将军尤其不可过度操劳,不可情绪激动。否则,神仙难救。”
于是常百草就这么在军中住下,直到今天。
今日再来,常百草看了眼白祁肩膀上的伤口处长出的新鲜血肉,发现已是比那日好了许多,于是他不急不缓的淡淡说道:
“老将军稍安勿躁。这伤虽然恢复的缓慢,不过已是恢复的相当不错。相信假以时日,将军的右臂就能运用自如,再提枪驰骋沙场也是不在话下了。”
白祁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哈哈大笑道:“好!多谢先生妙手回春,老夫且借先生吉言了。”
言语之间,常百草一手四针,八针直取他肩胛四周要穴,针稳稳刺进穴位,一方面缓解白祁的痛苦,另一方面刺激经络。紧接着常百草快速的用小刀将伤口表面原来所敷草药悉数剔除,再用烈酒擦拭干净,然后敷上新药。
常百草略略调整针的深度,然后将另外四根针也扎了进去。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时辰,施针终于完毕。白祁在常百草的针刺的作用下沉沉睡去,常百草将伤口重新包扎好,净了手,头上已是密密一层汗。
白凤年看他脸色不好,关切道:“常先生辛苦了,先生你可还好吗?”
常百草从袖中取出小帕,擦了擦头上的汗,对白凤年说道:
“无妨。将军的药要按时服用,不可差了时辰。最重要的是不可操劳,否则……”
他飞快的看了眼白祁,顿住了口。然后兀自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天命如此吧。”
白凤年见他忽然如此说,心中顿觉不安,上前追问道:
“常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不懂,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常百草见白凤年如此恭敬的对他拱手作揖深深拜倒,真心求问,便也坦然告知道:
“我方才为老将军诊脉,发现将军近日忧心过重,气郁于胸。这样下去,对伤口恢复是大大的不利。然而当时当下,白甲军中到底什么事让老将军如此忧心,只怕只有你们白甲军自己知道,我一介医者无能为力。再者,将军身上旧疾不止箭伤一处,可能治的却只有箭伤一处。少将军心中可有数?”
一语说罢,白凤年眼中一片黯淡。他怎么不知道,可是又能怎样?白凤年沉默不语的将常百草送回了营帐,回到大帅帐中,看着沉睡中的白祁,心中荡起千层波澜。
“凤年,若有朝一日,君要臣死。你将如何作为?”
“爹,我们白家不是世代效忠大周的吗?您不是说,先帝还曾经御赐‘厥功至伟’的四字金字牌匾给白家彰显白家功绩,为什么当今圣上会要我死?”
“厥功至伟……吗?白家三代忠烈,马革裹尸,魂归青山。至刚易折,水满则溢。有朝一日君要臣死,臣终不得不死啊。”
“凤年不懂。”
“你……会懂得。”
爹,我现在懂了。可是白甲军当真穷途末路了吗?那强敌压境的大周又该何去何从呢?
夜幕深沉,邵峰在大帅帐外等着白凤年巡逻军营。白凤年,收拾起心情走出帐外问道:“小团子的晚饭送去了吗?”
邵峰拱手回道:“刚送去。”
“嗯,你去守着吧,闲杂人等一概不准靠近。”
“属下得令。”
夜风拂面,带着一丝潮气。白凤年整肃面容,打起精神,喊来副官命令将士在操场集合,开始夜间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