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上,女帝目光幽深的看着下面忽然噤声不语的诸位大臣。
“诸位大人也争论了半天了,可讨论出该如何化解樊川之困了吗?”
朝上一干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皆不敢轻易出声。此时位列前排刘肃微微侧身,轻咳一声,眼睛看向站在后面的兵部尚书王行健和吏部侍郎李松。
三人眼神相交,刘肃眉头一皱冲他们使了个眼色,王行健和李松顿时心领神会。
“怎么?诸位大人争论了那么久却还没有想出解围之策?”
女帝的语气隐隐透漏着火气,不怒而威。低头略一思索,兵部尚书王行健咬了咬牙移步出列拱手道:
“启禀圣上,樊川位于夏口之上。如今军情紧迫,从京城调兵怕是远水不解近渴。还是应该,让白祁白将军分兵救援为佳。”
果然还是要依赖于白甲军的力量吗?
女帝眉头皱的更紧了,深刻的川字纹让她的面容显得更加冷峻。她的手轻轻的握着手上的琉璃珠,一颗珠子一颗珠子的拨动着,却是不言不语。
吏部尚书李松在下面远远地观察着女帝的形容,心中揣度着:女帝这些年来似乎一直忌惮着白家,虽然屡有加封,但是却一直在分散他手上的兵权。如今前两日又有人弹劾白祁拥兵自重,大不敬。甚至还有人弹劾他通敌卖国,而女帝虽没有正面论罪,但是从今天的样子来看,怕是已经信了几分。不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了,还不出声。
李松在心中揣度了一番,拿定主意,又以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刘肃,只见他对他微微颔首,于是他心中便是有数。
只见他移步出列,上前跪倒说道:“启奏陛下,臣认为王尚书的说法不可行。陛下,此时万万不可再依赖白甲军啊!”
李松的话,让女帝晦暗的眼中闪过一抹厉光。她微微抬手,对跪在地上的李松说道:
“白甲军乃我大周盾墙,为何此时不可任用?你且说说看。”
“陛下,前几日诸位官员皆弹劾白祁白将军,虽然事实真相尚在调查之中,但是白将军既然有嫌隙那不该再在军中担任要职。更何况此时大敌压境,尤其不可用这样的人啊。”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冷哼一声。李松回头一看,一人越众而出,跪在他身侧,原来是壮武将军黄桐。
黄桐在女帝身边于诸王之乱的时候,从一个小小校尉开始一路披荆斩棘,成就如今地位,常年征战于沙场之上,脾气直爽暴躁,与白祁颇为交好。一听李松这般诋毁白祁自是忍不了。
他生的高大威猛,肤色黝黑,一脸的络腮胡。一双眼睛有如牛眼,走到李松身边瞪了他一眼,竟是吓的他打了个哆嗦。
看着李松瑟缩的样子,黄桐不屑的转过脸去,看着殿上的女帝,跪倒在地上,声音洪亮的说道:
“陛下,不可听信谗言!白大将军为国尽忠,从不惜命,多年戍边从未有所差池,更未曾让燕兵铁蹄踏入大周一步!如今军情紧急,正是用人之际,白甲军离樊川最近,自然是应该让白甲军前往增援。”
女帝看着跪在底下的黄桐,她记得这个人。这个人,原本是她的禁卫军,后来诸王之乱跟随她一路讨伐,平定余孽。印象中,倒是个能征善战的武将。
他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可是……梁国忠的奏折上写的清清楚楚,白祁拒不发兵。女帝眉毛一挑,她将手上的奏折扬了扬,招来内侍,将奏折递给他,示意让他拿给黄桐看。
“樊川监军梁国忠上奏弹劾,白祁勾结燕兵卖国求荣拒不出兵,而探报说,白祁却是在夏口按兵不动。甚至还收缩了外防线。黄将军,对此你有何见解?”
黄桐将内侍拿过来的奏折拿过来细细看了一番,心中顿时惊愕。白祁收缩了整个防线,似乎有将夏口打成铁桶之意。梁国忠此人虽然狡诈,但是白祁却当真未曾发兵。要说白祁通敌卖国,他黄桐绝对不信!白祁从他爹白征开始就与燕兵交战,若当真白家要卖国,早就不知道卖了多少次了,何必此时?而那个梁国忠早就和白将军不对付,他的话能有几分真?
想到这里,黄桐拱手拜倒道:
“陛下,白家自先帝起,便是为大周守卫边关,白老将军一生戎马,驰骋边塞。白大将军更是终年戍边,死守燕兵。先帝为了表彰白家功绩,更是钦赐金匾‘厥功至伟’!
白家世代都是忠于大周,忠于陛下您的啊!怎么可能通敌卖国?想那白将军掌大周近二十万兵马,若要投敌何必等到现在?
再者白大将军向来善于用兵,行兵布阵相当了得。或许此番另有计划,或许燕兵根本有诈。陛下,陛下应该相信白将军才是啊!”
黄桐的话说的慷慨激昂,情真意切,而女帝的目光却更加晦暗不明起来。此时刘肃冷哼了一声,冷冷说了句:
“或许?军情面前竟然还有或许,可能,大概?黄将军,我看你这个将军,是越当越糊涂了。”
黄桐闻言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他牛眼一瞪,满脸的络腮胡像炸毛一般的根根竖起,他看着刘肃说道:
“刘大人稳坐京中,从未上过战场,自然不知道战场战局复杂,刀兵无眼,世事无常。京城距离夏口、樊川何止千里之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我等在京中,本来就无法妄言战局。甚至不知道,此时燕兵的图谋。
六万燕兵陈兵边境已久,如今突然小股部队偷袭,到底是佯攻还是真攻都不可得知。
只是如今,既然樊川告急,白甲军就断然不会坐视不理。不出三日兵部与圣上定会收到白将军的战报陈情,到那时自然真相大白,现在就听那梁国忠的片面之词,未免有些武断了吧。”
刘肃闻言,不怒反笑。他出列向女帝拱手拜倒道:
“陛下,军情不可儿戏。此时樊川危在旦夕,必须立刻做出决定。若是当真像黄将军所说的那般,坐等白大将军的战报陈情,只怕什么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