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雪对左右侍从吩咐着,转头看向杨简问道:“人是在哪里找到的?”
“回禀大人,是在玉带河发现的。”杨简拱手答道。
“竟然是在玉带河。”
傅长雪皱眉,看了看四周问道:“仵作何在?可验过伤?”
杨简冲外面招招手,一个个子很矮的男人佝偻着背走了进来。看起来已经四五十岁的样子,他走到近前,跪倒在傅长雪脚边行礼道:
“仵作冯冲参见亚台大人。”
傅长雪对他虚虚一扶说道:“不必多礼,请起。”
冯冲站了起来,傅长雪指着张强湿淋淋的尸体问道:“你可为张强验过伤了吗?情况如何?”
“启禀大人,验过了。”冯冲走到张强身边,将他的头歪到一边,露出后脑勺,扒开头发,指着上面的瘀伤对傅长雪说道:
“经小人查验,张强是被人从背后用硬物狠狠击中了后脑勺打昏,然后再被推下河的。”
“你是说他是被害的?”傅长雪面色渐渐凝重。走到张强身边,将烛火靠近细细察看起来。
“没错,而且他应该是在玉带河上游被打昏后,再扔进河,经过这些天才漂到玉带河被冲上岸。”
冯冲笃定的说着,他在这行干了几十年,从小跟在师傅身边到现在自己独当一面,这样的情形不知道看了多少,他自信绝不会判断出错,于是说的更加斩钉截铁。
傅长雪将目光转到杨简身上,杨简赶紧回禀道:
“启禀大人,我也是认为张强可能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所以一路带着人往上游巡查,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傅长雪直起身来,走出仵作间,杨简跟在他身后,两人皆沉默不语。傅长雪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将这些天查到的线索一点点的串联起来。
白祁显然是吃了早饭后毒发的,也就是说,唯一可能接触到的毒素来源便是在他的饭菜里。而为他送饭的正好是张强,而这个张强却在这个时候死了。
由此可以推断,白祁断然不是畏罪自杀,而是有人投毒害他。而张强也不是下毒的人,他不过是被人利用,利用完了以后就被灭口了。他人在玉带河里面泡了这么些天,就算原本有什么线索也都泡没了。
究竟是谁呢?是谁要在这个时候毒害白祁?着急到等不到女帝判决,要冒险在台狱下手,当真以为他傅长雪是吃素的吗?
傅长雪面沉如水的走到在台狱门口站定,沉声向跟在身后的杨简问道:
“你可知道最后和张强接触的人是谁?又或者他是否有什么仇敌?”
杨简略一思索后回道:
“这个张强是和他哥哥张刚在台狱一同当差,两个人向来是谨言慎行,本分老实的人。张强和他哥哥张刚两个人自进台狱来就没和别人闹过什么矛盾,也不吃酒赌钱,做事勤勤恳恳倒是个用心的人。所以我才将白将军交给他看管,并且让他负责给白将军送饭。至于他最后接触了什么人,据我这两天的调查来看,他给白将军送了饭以后,就自己一个人出去了,并没有跟人说去干什么。”
傅长雪眉头渐渐锁紧,御史台的地方并不大,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人拖走。无人察觉只能说明对方准备充分,可是准备再充分的行动都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抓到这些蛛丝马迹,他就能抽丝拨茧,将那一个个罔顾法纪之人捉拿归案,让他们懂得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
而这次,胆敢在御史台犯下如此罪行的人,也要让你明白,御史台并不是一个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
思虑至此,傅长雪神情一敛,转身对杨简吩咐道:
“即刻,将张家兄弟的全部档案都调出来,从白将军收监前十天开始他们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什么人。以及台狱与他们相关的,往来较密的人都要查。白将军是被人毒害的,张强多半也是因此而丧命。敢在御史台,行此恶性,御史台即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那个凶手挖出来。明白吗?”
杨简看着面色凛肃的傅长雪重重点了点头,他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处理才。此时,他却发现不远处,几个人正急匆匆的往这里走开,定睛一看,竟是刑部尚书赵佳贤和大理寺卿吴幼彤,他身边跟着的好像是原来为白祁疗伤的御医。
“大人,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来了。”杨简向傅长雪提醒着。
傅长雪闻言往外看去,赵佳贤和吴幼彤已经快步来到近前。他淡然一笑,上前行礼道:
“见过两位大人,没想到,御史台也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两位大人此时前来御史台,是有何事?”
“傅大人。”赵佳贤对傅长雪略略躬身行礼后,情绪不佳的说道:“我听闻那个狱卒已经找到了,可是真的?”
“不错,刚刚找到。”傅长雪不急不缓的答道。
赵佳贤听傅长雪这么说,顿时来火了,他提高声音对傅长雪质问道:
“白祁毒发身亡这件事,圣上已然知晓,并且龙颜大怒。你当时就跪在御书房,相比我们都能明白圣上对此事有多震怒。早一天处理完毕也算是为圣上分忧。而你找到人后,却不通知我们,还要我们自己收到消息后自行赶来。你这个御史大夫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非也。”傅长雪笑容不改的摇头道:“并非傅某人不通知二位,只是张强的尸体在水中泡的有些变形,难以辨认。我只能等仵作验看完毕后才能得知到底这个尸体是不是张强。只有确定了是张强本人,傅某才好通知二位。若是不是张强,岂不是要让两位大人白跑一趟了吗?”
赵佳贤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冷哼一声作罢。吴幼彤往台狱里看了看,问道:“亚台大人,张强现在人在何处?台狱之中吗?”
“张强的尸体在台狱仵作间,两位大人请。”傅长雪侧身示意,自己则拂袖而行,走在最前面进了台狱。
一行人来到光线昏暗的仵作间门口,大门一开,一股积年的腐臭味便扑面而来,吴幼彤顿觉这股异味直冲鼻腔,将他的五脏六腑搅了个天翻地覆。他一时没忍住,踉跄着扶着墙走到一边吐了出来。
赵佳贤到底是在刑部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什么阵势没见过。他嫌弃的看了一眼在旁边大吐特吐的吴幼彤,一整官服跟着傅长雪走到了张强身边。
全身水淋淋的张强的尸体就这么被呈在众人眼前。他仍然穿着狱卒的衣服,全身湿透。静静的躺在仵作间的草席上,泡的肿胀的面容实在难以辨认。
“这人,当真是张强无误吗?”赵佳贤皱眉看向杨简问道。
“确认无误。确实是张强,在玉带河边找到的。”杨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