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总是传的很快。还不待傅长雪将白祁已死这件事上报给女帝,女帝的内侍已经带着圣谕到了御史台。
“圣上有旨,宣御史大夫傅长雪即刻觐见。”
“臣,尊旨。”
黄昏时分,夕阳带着微弱的暖意将影子拉得老长傅长雪跪在御书房,女帝面沉如水的坐在高高的御案之后。
“白祁怎么死的?”女帝沉声发问。
“回禀陛下,据御医所查,是中毒而死。”傅长雪低着头,不急不缓的将实情说出。
“中毒?他在大周监管最为森严的台狱之中,你的台狱之中!怎么会中毒?”女帝的眼中陡起惊涛万丈,怒气万千,声音却是冷如寒冰。
傅长雪面对女帝的怒气巍然不动,腰杆挺的笔直,宛若青松。他拱手如实禀道:
“启禀陛下,白将军是今晨吃过早饭后,突然口吐鲜血毒发身亡的。事发突然,此案微臣也在追查之中。”
“追查之中!”女帝忽然嘭的一声,一掌拍在狱案之上,惊得站在她身边掌羽扇侍奉的内侍浑身一颤。
女帝一脸阴鸷的看向面不改色的傅长雪,他还是那么一如往日的端庄持重,而她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了。
白祁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她正在写一副字。当内侍将“白祁死于狱中”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她的笔猛然顿住,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就在那么一瞬间她的脑子里一空,甚至连墨汁滴在薄绢之上都浑然不知。
“陛下……陛下?”
直到内侍上前轻唤她,她才从那一片空白中回过神来。
“什么事?”她面不改色的淡然问道。
“陛下,您的绢被墨汁沾染了,要不要重新换一张。”内侍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用。”女帝口气淡淡的说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搁下笔,却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时也沾染上了墨汁。她出神的看着她手上的墨迹,看了半晌。身边的内侍皆有些不知所措,按道理此时他们该将早就准备好的湿巾奉上给女帝擦手,可是女帝她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手上的墨迹仿佛石化一般,倒让他们有些不敢上前了。
过了半晌,到底是她贴身的女官鼓起了勇气,奉起湿巾盘,走到她身边对女帝轻声说道:
“陛下,请用湿巾。”
女帝仿若被她的声音拉回神一般,转头看向她的眼中竟是闪过一抹恍惚。那神情一闪而过,女帝便彷若无事的拿起湿巾擦了擦手上的墨迹。然后她转头向内侍吩咐道:
“宣傅长雪即刻来见。”
直到傅长雪应诏而来,她都不动声色地这么端坐在御书房。可当她看到潇洒而来的傅长雪的欣长身影,看到他脸上那副宛若清风明月的悠然,她就忽然变得火冒三丈来。
“傅爱卿。”女帝森冷的声音里满是山雨欲来的风暴。她的手在御案上紧握成拳,她的双眸紧紧盯着傅长雪,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辜负了白将军的信任。”
一直垂眸看着地上石砖的傅长雪,忽然抬起头,看向女帝。她的眼中,满是愤怒,痛苦,还有一丝,后悔。
陛下,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一心要除掉的人,终于被除掉了,你却后悔了吗?你既然如此痛惜,又何必当初呢?
傅长雪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眼光交错之间,女帝眼睛一缩,别过脸去。傅长雪亦垂下头,拜倒在地上口呼万岁说道:
“微臣知罪,还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微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白将军一个交代。”
整个御书房寂静无声,良久,女帝略显疲倦的声音传了下来。
“下去吧。”
傅长雪躬身而退,女帝起身离开了御书房。长长的走廊里,华灯初上,将一队队人影摇曳着拉的好长。女帝眼中浮起一抹浅笑,好一个长雪公子,好一个亚台大人!光是那交错的一眼,竟然将她的痛楚看的那般清楚。
几天后,杨简急匆匆的走进兰台,对傅长雪拱手道:
“启禀亚台大人,张强找到了。”
“人在何处?”傅长雪从公文中抬头问道。
杨简略犹豫了一下,答道:“在台狱仵作间。”
“已经死了?”傅长雪好看的眉毛慢慢拧在了一起,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站起身,合上公文,对杨简示意道:“带我去看看。”
昏暗的仵作间,张强的尸体被放在地上的草席之上。傅长雪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腐臭之味迎面而来,让他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杨简刚才将张强的尸体指挥人搬回来的时候已经吐过几次了,这时候见傅长雪脸色不佳,便知道,即便是无所不能的亚台大人也是受不住这尸体的腐臭味的。于是好心的说道:
“亚台大人,此地实在腌臜。里面的张强我已经勘验过了,确是他本人无误。无需大人您再亲自验看了。”
“无妨。”傅长雪摆摆手,从怀中掏出小帕掩住口鼻走进仵作间。
张强的尸体湿淋淋的,肿胀的厉害,看起来像是在水里泡过,但是面目仍然依稀可辨。他仍然穿着狱卒的衣服,在这昏暗的仵作间里显得更加可怖。
“多掌些烛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