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团将视线转到傅长雪的脸上,她的眉头深深紧锁,忧心忡忡的说道:
“陛下的心事实难揣测,只是她迟迟不立诸君,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大周可再经不起一个诸王之乱了。若当真有个什么万一,你我又将如何自处?在那飘摇的时局之中,我们又能有什么未来可言?”
米团的话,让傅长雪也陷入了沉默。
其实,她的忧虑,他都考虑过。可是立储之事,早已是朝中禁忌,无人敢提,即便是他也不可僭越。更何况放眼大周皇室宗亲,现在能继帝位的也就只有汉王李檀一人而已。
毕竟他从小被女帝养在宫中,奉养,教习皆如太子一般。众人早就将他当作储君看待,更何况现在汉王已然监国,只要一道圣旨,便是名正言顺。可偏偏这道圣旨就是迟迟不来。
陛下,到底在想什么呢?
傅长雪将米团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他将米团锁进自己的眼眸之中,柔声道:
“团团,大周的未来要去向哪里,并非是你我能左右的。可是我们的命运却掌握在你我的手中,只要我们相守,便可共进退,于大浪之中破浪而行。”
“嗯。”米团轻轻点了点头。
忽然,狂风哐当一声将窗户猛的吹开,寒风灌进书房,烛火顿灭。守在院外的桂圆和红枣见状,赶紧急急忙忙的打着灯笼推门进来,关窗户的关窗户,点蜡烛的点蜡烛。米团和傅长雪静默在窗前,窗外低垂的夜幕上,乌云层层垒起,将月亮最后的一点光亮吞噬殆尽。
在这狂风大作的夜晚,百姓们纷纷关门闭户躲避寒风之时,京城之中还有一人立在窗前。
刘府中,此时正是灯火通明之时。一个个精致的灯罩将蜡烛笼于其中,任他狂风肆虐,仍是安然无恙。
刘肃站在大开的窗前,任寒风灌满整个房间。他眉头紧锁,目光深沉的看向窗外被狂风肆虐的几乎快要折断的细小梅树。
“大人,天寒地冻,还是将窗户关上吧,莫要着凉了。您现在可是辅政大臣,身份贵重啊。”
坐在书房里陪着刘肃吹冷风的李松,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对刘肃说道。他又往地笼边上凑了凑。怎奈书房门窗大开,满屋子呼啸的寒风从他的领口和裤腿直往里钻,让他冷的直打哆嗦。
这个刘肃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回宫后就派人将李松喊到自己府上去了。可是这个倒霉催的李松刚忙不迭地进了书房,外面就起风了。虽然刘肃的书房的地笼里早早的燃了炭火温暖如春。可是风一起,刘肃就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窗边吹了快半个时辰的风。而他李松也陪着他受了半个时辰的冻。
他是听闻女帝在宫中已然陷入昏迷,让汉王李檀监国,刘肃、张显宗和傅长雪辅政。这不正和刘肃的意吗?为何他现在却是这般满脸不快的吹冷风?
李松心中实在不解看着刘肃的脸色又不敢多问,只好憋屈的缩在地笼边上忍着。
过了许久,刘肃终于是吹够了冷风,伸手将窗户关上,顺便将侍女遣了出去,让她们将门关上。
门窗一关,地笼的炭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书房里顿时又温暖如春了。李松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抖了抖精神,看向刘肃问道:
“大人,您似乎有什么烦心之事。可否说出来,让下官为大人分忧?”
刘肃微微一笑,走到地笼边上烘了烘手,说道:
“让李大人受冻了,老夫刚才心中烦闷,需要让冷风吹吹头脑冷静一下。倒是让李大人陪我受罪了。”
李松一听刘肃这么说赶紧摆手道:“大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下官能为分忧大人分忧,那是下官的荣幸。这点冷风,提神醒脑罢了。只是大人也要注意保养才是,毕竟如今辅政责任重大,很是辛劳啊。”
刘肃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倚在桌案后的椅子上,一手轻轻敲击着扶手一手捋须,良久忽然问道:
“李大人,你说,陛下让汉王监国,是不是有意立他为储君传位与他?”
李松听刘肃突然这么问,眼皮子陡然一跳。
这大周的皇亲宗室里那么多大大小小的皇子公主,可在皇宫长大的也就汉王这么一个。女帝后宫空虚,膝下无儿无女。若是当真传位立储,汉王自然是不二人选。可是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她却让汉王监国而还不立储,其心思倒是让人无法揣测了。
李松虽然依附于刘肃,对他言听计从,可是在立储君这件事上,这可是朝中禁忌,他是万万不敢有丝毫偏差的,即便是在刘肃面前他也不敢轻易开口。
于是他略一思索,端出一副严肃的模样,煞有介事的说道:
“汉王殿下,是唯一在宫中养大的皇子,向来最受陛下宠爱。按道理说,陛下要立储,早就该立了。可是圣心难测,现在这个时候,下官实在不敢妄言什么。”
刘肃淡淡看了他一眼,笑道:
“确实,立储之事乃朝中禁忌,莫说李大人,即便是老夫也不敢妄言啊。”
李松的小心思被刘肃一语拆穿,面子上倒有些过不去,却也无计可施,只好哂笑两下,端起茶盏喝起茶来。
刘肃见他默不作声,只顾喝茶,于是便又开口说道:
“也罢,且不提这件事了。不过李大人,你可知道陛下曾经欲给汉王赐婚?”
“赐婚?”李松这倒真是没听说过,他老实说道:“下官不知。”
刘肃满意于他的诚实,于是继续说道:
“不错,前些日子,陛下一直想将京城米家的独生女米团,赐婚给汉王做王妃。可是不知为何,那米团竟是坚决不同意,坚持退婚。一来二去,陛下便没有再提起过。只是,陛下很少关心汉王的婚事,向来都说他是个浪荡子。连汉王他二十岁那年都不曾为他赐婚成礼,为何偏偏要在此时赐婚?李大人,你可想过其中缘由?”
李松眉头紧锁,他身为吏部侍郎,再清楚不过了。大周历来太子即位之前便已大婚,几代以来从未有过意外,直至女帝登基才出了这么个例外。
可女帝却在这个时候欲让汉王成亲,莫非女帝当真想要传位于汉王李檀?
李松在心中揣测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拱手向刘肃说道:
“大人,陛下久未早朝,下官这些时日也并未被陛下召见,这些事,下官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大人若是有何妙思,还请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