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史官自认为说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暧昧起来,大有向李檀讨好的意味,却在李檀冷肃的眼中不得不收敛起来。
李檀见状心中已然有数,对他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春光乍暖,春风吹醒满地斑斓。李檀走在春光中,思绪飞到那年留春宴上,他与米团,肩并肩站在别苑的山上,看着满山春色,当时,他的心仿佛在与她一同跳动。
可如今,她从自己的关雎宫离去,回眸一瞥,竟是那般决绝。
到底是因为她当真心有所属,还是家训使然呢?
春风,将湖面吹皱,可那泛的涟漪,却荡不进他的心里。正如他对米团的喜欢,从来无法传达一样。他对米团的欣赏向来不曾隐藏,而米团却将这份喜欢,视若敝履。
他不喜欢这份感觉。
“来人。”李檀对内侍吩咐道:“把姚坦之找来。”
内侍得令退下,不多时带来一个一身劲装的年轻人。他身材高大,步伐稳健,面若刀刻。小麦色的肌肤在春光的照射下,泛起一层健康的淡淡金色。
“殿下,姚坦之带到。”
“参加殿下。”姚坦之单膝跪地拜倒道。
“起来,本王有话问你。”
“是。”姚坦之站起身来,静候李檀下文。
李檀示意内侍暂避,当殿内只剩姚坦之和李檀的时候,李檀看着姚坦之淡淡开口道:
“你从哪里来?”
“回禀殿下,属下从太医署唐方正大人处来。”姚坦之低头如实答道。
“哦?陛下凤体如何?可有康健?”李檀眉毛一挑,淡淡问道。
“唐大人亲自照料陛下凤体,陛下目前情况稳定,比之前清醒的时间多了些。偶尔也能坐起来,与人说上半个时辰的话。”
姚坦之本是在李檀身边侍奉的亲随,他武功了得,为人可靠深的李檀信任。女帝病重之后,昏迷时间越来越久,李檀便把他派到女帝身边监督太医与身边宫人。本该每日向李檀回报女帝的情况,可李檀这些天忙于政务,竟是好几天没时间见他。0
听了姚坦之的回报,李檀点点头道:
“嗯,不错。传本王的话,唐方正侍奉陛下有功,赏。”
说罢,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又问道:
“陛下她,可有曾提过,要见我?”
姚坦之的眼神缩了一下,他知道,自从汉王将女帝激怒,病重后,就再也没有踏入寝宫一步。他为自己此举非常懊悔,可是却从不明说。只是让自己守在女帝寝宫,看着宫人,每日问一问女帝康复情况,和这句,是否要见他。
朝中人皆道汉王把持朝政,欲趁女帝病重取而代之。可只有他姚坦之明白,汉王是多么希望女帝好起来。
他低下头,小声对李檀说道:
“殿下,陛下她,身体刚刚才有一些好转,能坐起来说话已是不容易,只怕是没有精神宣殿下觐见的。”
“是吗……是啊。陛下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李檀喃喃自语着,忽然将话锋一转问道:“坦之,可知道俞伯珺现在在哪里?”
俞伯珺?那个消息贩子?
去年,为了查证刘肃所传达的燕国要让大周做附属国的消息是否属实,李檀便让他去想办法查验。他不得已找到了江湖上著名的东风客。
东风客纵横四国,手上的消息,从未错过,在江湖上极富盛名,也要价极高,连身在深宫中的李檀都对他有所耳闻。
正是东风客的消息,让李檀最终下定决心,要学越王勾践无薪尝胆,在燕国的铁蹄下韬光养晦,再图来日。而李檀对俞伯珺始终没有什么好感,此刻又再次提到此人又是何意呢?
可是李檀问话,他也不敢不答,于是便如实答道:
“回禀殿下,东风客现在,在京城的绣春楼。”
“绣春楼?那是什么地方?”李檀对这个地方当真是一点印象没有。
“这……”姚坦之忧郁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是欲语还休。
看着突然欲言又止的姚坦之,李檀眉头一皱斥道:
“吞吞吐吐的,规矩都忘了吗?有话就说。”
“是,回禀殿下,绣春楼是一个小倌所。”姚坦之被李檀训斥再不敢磨蹭,一咬牙,低头答道。
小倌所?李檀将眉头打了个死结,这个俞伯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此刻他又要用他,若是将他叫来宫中,太过显眼,所以也就只能他去了。也好,小倌所,那种地方,比较隐蔽,倒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
李檀心中主意一定,便向姚坦之吩咐道:
“你去安排一下,我明日便要去绣春楼,与俞伯珺面谈。”
“什么?殿下您要去绣春楼?不可,那种地方……”姚坦之,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高高在上的汉王殿下怎么能去那样的风月之所?若是被人撞见,可怎么得了?
“无妨,本王找他,要谈个生意。你讲本王的原话告诉他,在绣春楼定个清静点的地方。”
“是,属下遵令。”
姚坦之见李檀坚持,于是也不再多说,低头领命出宫,直奔绣春楼去了。
第二天下午,李檀身着一身浅灰长袍,低调的进了绣春楼姚坦之安排的房间里。姚坦之到底有心,这个房间在绣春楼的顶层,走廊的最里面。临湖不临街,十分安静。
李檀推门而进,俞伯珺在里面已是久候。见李檀进来,俞伯珺不急不慢的站起身,躬身拱手,长施一礼道:
“俞伯珺,参见汉王殿下。”
“免礼,请坐。”李檀虚扶一把,将俞伯珺让到了座位上,他对身后的姚坦之吩咐道:
“你去走廊上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是,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