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
米团轻轻舒了口气,她没想到,她爹娘人还未至京城,却对京城里的一举一动已然了若指掌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可一想到现在身在宫中的米友仁,米团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轻轻皱了起来。她看着赵佑娴忧心忡忡的说道:
“娘,听小四说,来宣旨的宫人面生的很。您说会不会是汉王的人?”
“不会。”赵佑娴肯定的摇了摇头。
“这个人你爹应该认识,他来宣旨的时候我也一同下车跪听圣意了,宣完圣意之后,那个人上前对老爷不知道悄悄说了什么,老爷谢恩后,一句话没说就跟他走了,连一句交代都没给我。
不过,老爷曾经说过,陛下身边的鲁忠是靠不住的。这种时候鲁忠没来,我才是放心的。”
原来如此,看来是陛下的人,米团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赵佑娴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重新推开窗户,看向外面满园春色,叹息道:
“因为陛下的凤体抱恙,老爷临去的时候,特地将远疆的几味珍稀药材带了过去,希望陛下能早日康复,重新出来主持大局,以稳江山社稷。”
但愿吧,米团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但愿,天佑大周。
皇宫里,女帝寝宫外,米友仁垂手而立,等候听宣。
等了许久,宣旨官还没出来,倒是把太医署提点唐方正给等了出来。
唐方正一看到米友仁站在外面,立马把他拉到了边上,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小声问道:
“米老弟!你怎么进宫了?何时回的京城?怎么我都不知道?”
站在四周守卫的宫人们看着太医署提点拉着米友仁就往边上跑,一个个都好奇的很,可是又不敢擅自张望,只好使劲那眼角的余光瞄着,想知道这名满天下的名医,太医署提点唐方正,到底和这独受皇恩的皇商米友仁是什么关系。
要说起来,唐方正和米友仁当真是关系匪浅。唐方正年少时,从老家独自游历至京城,年少轻狂,听信人言,竟然将一身银子都被人骗了去,落了个流落街头的下场。正在当铺外想着要不要将身上的玉佩发簪当个几两银子换做回家的盘缠,就遇到了米友仁的父亲。
米父本是乐善好施之人,见唐方正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却掂量着手里的玉佩在当铺面前徘徊。只当是哪个囊中羞涩的年少书生,上京赶考无银,欲典当度日。顿时起了善心,上前攀谈起来,欲资助一二。
攀谈之中,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在京中的遭遇。于是米父慷慨解囊,资其盘缠路费,而唐方正怎能白拿他的银子,问了米府的地址所在,表示自己回乡之后,必再登门拜访以谢米父今日济困之恩。
就这么一来二去,唐方正便和米父成了朋友,再后来又与米友仁成了世交。虽然米友仁常年在外忙于生意,两人见面不多,可是这些年也总是书信未断,每每米友仁回京,只要唐方正在,两人总要聚一聚。
只是今日实在是太过意外,连米友仁都没想到自己会被半路截下直接带进宫中,并且在这里遇到唐方正。
他无奈拱手告罪道:
“世兄啊,小弟我实属无奈。我是今日刚到京城,家都没回就被宣旨官给宣进宫了。”
“什么?竟是如此仓促?”
唐方正两眼一眯,眼中精光闪过。他压低声音,向米友仁问道:
“你可知陛下宣你何事?”
米友仁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道:“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一路上那位宣旨官一个字都没跟我说。”
说罢米友仁瞄了瞄四周,问道:“世兄,你刚从陛下那里出来,可知道宣我所为何事?”
“不知啊,我要是知道,我还能问你?我只是被宣来……”
唐方正忽然顿住,闭口不言。他看着米友仁,想了想,然后颇为谨慎的又问道:
“米老弟,你可知道,陛下她的……情况?”
“你是说,陛下病重之事?”
米友仁眉头紧蹙,他转身看了眼女帝的寝宫,此时宫人们正在进进出出看起来似乎是很忙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米友仁的眉毛越拧越紧,他冲唐方正指了指宫门口的样子,忧心忡忡的问道:
“世兄,你看。那边是怎么了?陛下该不会又严重了吧?”
唐方正看了眼寝宫门口进进出出,脚步不停的宫人,知道里面女帝已经醒了。他转过头看向米友仁,意有所指的笑道:
“你人在楚国,回来连家门都没进,对宫里的情况倒是了解的比谁都清楚。”
米友仁叹了口气,望向宫门,喃喃道:
“伴君如伴虎。世兄,小弟我不敢不知道啊。”
唐方正闻言眼中一暗,如今的大周,朝中涌动的暗流已有将一切席卷殆尽之势,朝臣们人人自危。连身为太医署提点的他,都不敢掉以轻心。每一次入宫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更何况身份如此敏感的米友仁呢。
想到这里,唐方正轻叹一声,拍了拍米友仁的肩膀安慰道:
“米老弟,且把心放宽吧。陛下虽然现在身子不比从前,不过,我今日被唤来为陛下行针,发现陛下已经醒了。虽然脉象仍弱,可能醒来就已经是大好。你且放心去面圣吧,只是要注意,万万不能让陛下太过激动,话要慢慢的缓着说。”
“多谢世兄提醒,多谢!”米友仁深深躬身拱手。
此时,从女帝寝宫中走出一个内侍,细声细气的宣米友仁觐见。米友仁赶紧辞了唐方正,低头垂首,目不斜视的跟着内侍,走进了女帝寝宫。
寝宫外,已然是春光大好,处处生机勃勃。而走进寝宫,重重垂下的幕帘却是让光线显得暗淡朦胧。
寝宫内的宫人,连窗户都不敢大开,只开了个小缝隙,方便通风。整个寝宫,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与外面春光灿烂的世界,全然隔绝了一般。
米友仁被内侍带到女帝床前,只见女帝比他上次见到的时候已经是判若两人。
她原本肃然却不失美丽的面孔,现在眼窝深陷,一片苍白。她现在已经无力再起身在睡房前的软榻上见他。只是半靠半躺的坐在床上,已然耗尽她大半的力气。她靠在软垫上微微喘息,看着米友仁低头走了过来,脸上久违的浮起了一丝笑意。
“草民米友仁,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米公,许久不见了。你的身子倒是康健如前,羡煞朕了。起来吧,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