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出宫的唐方正就这么被人急急忙忙的喊回了女帝的寝宫,他一路小跑跟在内侍后面进了寝宫,只见女帝面白如纸,气喘不已,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唐方正跪在女帝床边,从药箱里的小瓷瓶里摸了个药丸奉到女帝面前。
“请陛下用药。”
“我不吃。”
女帝用力一挥手,打掉了唐方正奉上的药丸,严厉的面孔上目光锐利的看向拟旨官问道:
“写好了吗?”
拟旨官愣在原地,手上捧着写了一半停下的圣旨。犹豫的走到女帝身边,奉上没写完的圣旨,低头道:
“回禀圣上,没写完。”
“还没写完?”女帝枯瘦的脸上,严厉的双眸闪过一道精光。
“朕,还没死呢。你竟然胆敢不从圣令?雁儿,拿玉玺来。你,就跪在这里给朕写!”
女帝的话一出,殿中宫人跪倒一片。米友仁膝行上前劝道:
“陛下万金之躯,不可任性啊。还请陛下为大周万民计,还是先服药吧。”
米友仁的话让女帝眼中一凝,她将目光转到米友仁的身上,嘴角泛起一抹不明笑意。
“朕,为大周殚精竭虑几十年,每日思及先帝遗愿更是不敢懈怠。可今天,朕偏偏要任性一次。写好没?拿来!”
女帝中气十足的冲拟旨官吼了一声,吓得他赶紧将都这手将匆匆写就的圣旨送了过去。女帝将圣旨看了一遍,满意的笑了笑,从严雁儿手上接过玉玺抬手便要盖上。
“陛下!不可啊!”
米友仁不顾一切的扑到圣旨上,将圣旨牢牢抓在自己手上。他不敢想象这个圣旨宣布之后,大周会变成什么样,更不敢想米家会变成什么样。
女帝目光在米友仁的脸上密密寻觅,看着他不安又焦急的模样,忽然无声笑了起来,笑得那么开心,仿佛米友仁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让她笑的停不下来。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气喘不已,苍白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粉色,隐隐还有些发紫,看的米友仁动都不敢动了。
女帝笑了半晌,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她对米友仁眼神示意,让他附耳过来。米友仁乖乖照办,女帝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可听到的声音说道:
“友仁哥哥,我知道你想偷懒。我呀,偏偏不让你得逞。”
女帝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容,宛若她年轻时候的模样。米友仁晃了神,皇帝行玺在圣旨上稳稳落印。
女帝长舒一口气,她拍了拍米友仁紧握圣旨的手,轻声道:
“收好,小心……小心……”
话没说完,人终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寝宫中,顿时乱成一团。
米友仁手上拿着落了印的圣旨,茫然的站到一旁。被喊来医治女帝的唐方正心里也是跳的厉害,前面的事情他没有看到,但是米友仁竟然这般僭越的扑到女帝床边抢夺圣旨,而女帝不但没有驳斥反而与他那般亲近。这其中深意,他竟然不敢细想。
他看了看在身边帮他打下手,帮他给女帝喂药的严雁儿。她一直在寝宫内,定然知道内情。唐方正又看了看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米友仁,轻咳一声,对严雁儿使了个眼色,严雁儿心领神会的将米友仁请到了一边。
严雁儿看了眼米友仁手上一直紧抓不放的圣旨,试探道:
“米公,这圣旨还没有宣,不如你先将圣旨交与我,待宣旨官到府上宣读了再供奉也不迟。”
“好。”
米友仁恍恍惚惚的将紧捏在手上的圣旨递出,忽然又拿来回来,在手上紧紧抓着,他看了眼忙做一团的众人,拟旨官已然被请了出去,于是他将严雁儿拉到一边。略一思索,小声说道:
“严尚宫,传位之事非同小可,应当慎而重之。如今陛下病重如此,只怕不是商议这件事的好时机。这份圣旨虽然已经写成,但是我并不希望它走出这个寝宫。还请尚宫成全。”
严雁儿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她对米友仁福了福,说道:
“米公,大周自高祖见过以来,从未有过此等的事情,现在陛下为米公一家破例,难道米公不高兴?这大周的天下,就要改姓为……”
“不可胡说!”
严雁儿话还没说完,便被米友仁严厉的打断了。他眉头紧锁,面容冷肃,严雁儿看着他这幅模样竟然有些不敢说话了。
“严尚宫,你我都知道,陛下如今是病糊涂了,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情。大周自高祖至今,从未有过传位外戚的先例。天家血统,不容混淆。大周姓名绝不可能更改!还请尚宫勿要开这样的玩笑,草民感激不尽。”
大周,才从诸王之乱的战争中恢复多少年?女帝这么做难道还想挑起另一场诸王之战?而若是真的如此,那边是整个皇室宗族与米家的战争,而米家,承受不起。
米友仁长叹一声,心中哀恸不已。他不明白,为什么女帝要将米家拉入这立嗣的漩涡之中。
陛下,你这是怪我吗?你这是在惩罚我吗?
米友仁瘦削的面容上,满是戚戚之色。严雁儿见状也不再试探,她收敛了笑容,对米友仁深深一福。轻声道:
“米公放心,雁儿懂的。只是,圣旨既然已成,就不可轻易毁去。还要等陛下清醒后,在慢慢说。还请米公将圣旨交与我,我定会妥善保管。”
“多谢严尚宫!老夫一家老小的性命,就交给严尚宫了。”
米友仁将紧握在手里的圣旨递给严雁儿,严雁儿刚接过来,只听寝宫外一声高唱:
“汉王殿下到。”
严雁儿脸色微微一变,赶紧将圣旨叠起放于怀中。刚要随着众人前去迎接汉王,却被米有人一把拉住,急急问道:
“严尚宫,方才在殿中,那么多内侍都知道这件事,却该如何是好?”
“放心,他们都是受我管辖,我定然会让他们的喉咙里,只发出一种声音。”严雁儿向米友仁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