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傅长雪,双眼一片漆黑,脸色异常可怕。他背对着院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远处结着薄冰的湖面,不再说话。
从没有人见过这样的他。众侍卫,低下了头,也不再言语。没人敢违逆他的意思,更不敢去想,此时院内发生了什么。
而此刻的院内,裴贞手上握着的金线早已不复刚才的赤金之色,而是血红一片。
是米团的血,金针所刺之处,米团的血一点点的顺着金线的方向往外流出。随着血液的不断流出,慢慢的米团原本红的发紫的脸色,终于一点点的缓和了下来。
裴贞看着米团缓和下来的脸色,舒了一口气。他手指轻捻,微微一震,金线复又回到金针顶端。他拔下金针的那一刻,米团终是不支的倒了下去,被裴贞稳稳接住。
“师兄……”
“我给你渡修为的时候,别说话。”
裴贞将她身体扶正,一手抵在她的后心上,将自己的澎湃真气与修为源源不断的传输过去。
“给我渡修为?这怎么行,这样一来你的功体……”
“心神守一,跟着我的真气走。”
裴贞再提内元,米团只觉得体内源源不断的雄浑真气渐渐满盈,与她原有内力竟有冲突之感。她不敢大意,赶紧屏息凝神跟上裴贞的步调,调和两人的真气。
良久,米团面色终于恢复光彩,她体内真气饱满而充盈,一睁眼,精光满溢。而裴贞则面色苍白,衣衫尽湿。
“师兄!你怎么样?”
米团睁开眼睛,看见裴贞这副摸样,赶紧上前探查他的情况,却被裴贞一拂袖挥开。
“师兄……你……”
米团看着裴贞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背过脸去,自己却不敢再上前一步。她低头看着自己被裴贞挥开的手,心里有点难过。
她知道她看的那本书是禁术,在玲珑棋谷的时候,南翁就告诫过她,不可研习。如今她不仅练了,还走火入魔。要不是裴贞不惜损耗自己修为来救她,她是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师兄,我错了,我不该私自研习禁术。”米团呐呐开口道:“可是……可是我并不后悔。”
背对着米团的裴贞,浑身一震。
他陡然转过身来,看向米团。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的眼眸之中一片燎原之火,宣示着他此刻的愤怒。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扇在米团的脸上,她的脸上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痛。
“这一巴掌,是替师尊打的。”
裴贞收回手,看着米团一字一句的说道:
“师尊他,耗尽百年修为,拼上性命也要保你无虞。而你,却这般罔顾性命,妄想通过禁术突破我的禁锢。”
“米团为天下计,不敢只顾自身。”
米团开口打断裴贞的话,两人四目相对,裴贞眼中一片漆黑。
“为天下计?自身尚且不懂爱惜,又要如何爱惜天下子民?天下,有你这样的人皇,何其不幸。”
裴贞闭上双眼,深深叹了口气。他转过身去,看向天上或明或暗的星辰,满眼苍凉。
这就是命吧,谁也逃不过的命。
裴贞的手,在袖中紧握成拳。他转过身来,一脸肃然。米团本以为他不会再理她了,甚至会就这么生气的走掉。不料他又转过身来,当下心中一喜,迎上去道:
“师兄,你……”
“跪下。”
裴贞冷然打断她的话,米团只觉得膝盖一软,便跪在了裴贞的面前。
裴贞眼底闪过一抹不忍,他移开目光,开口说道:
“玲珑棋谷米团,违反师令,私自研修禁术,已然触犯师门之律。今,师尊已然仙逝,我这个大师兄便代行其责。尊师门之律,将违律者米团,逐出师门,终身不得回玲珑棋谷。”
一席话,说的米团宛若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冰凉。
“大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
“师门律令,你应该比我清楚。在你研习禁术之前,就该想到我会这么做。”
裴贞向米团伸出手,直指腰间,微微一动。从不离身的踏雪剑,从米团腰间旋身而出,画出一道明亮的弧线,落在裴贞的手上。
“师兄你这是!”
米团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强劲剑气在她的脚尖画下一道深深沟壑,直入地上砖石三分,止住了米团的步伐。
裴贞将踏雪剑握在手上,向月而指。看着泛着银光的剑身缓缓道:
“踏雪,吟霜。这两把剑,本是我玲珑棋谷的至宝。如今,你既然已经不是玲珑棋谷中人,踏雪剑也不应该再由你来使用。从今日起,便由我,收回。”
米团一听这话,原本心中还有的那些犹豫,怀疑,不明所以也都变成了怒气。
玲珑棋谷的规矩她再清楚不过,因为她曾因贪玩,被南翁罚抄了五百遍。所以至今印象深刻。在研习禁术之前,她的心中也有所觉悟,可是当裴贞拿走踏雪剑的那一刻,她真的受不了了。
那可是,她师父南翁留给她的唯一的念想啊!
裴贞见米团双眼喷火的看着他,心中明白,他终于成功的激怒了她。他无意再说许多,转过身便欲离开,被米团跃身跟上。
“大师兄!你不能拿走踏雪剑!”
“这由不得你。”
裴贞飞起的身形,被米团急急跟上,两人于半空中一来一去。裴贞眼中一暗,反手一掌,带着十足的威力,重重击在米团毫无防备的心口。
鲜血喷薄而出,带着诡异的紫色。米团宛若一个破败的布娃娃,从空中摔落。
而她并没有摔在地上,接住她的手臂和胸膛,她很熟悉。那是无数晨昏与她相依偎的人的胸膛,宽阔而结实。那是时时在她左右扶持的人的手臂,有力而坚定。
可是此刻,这双稳稳将她抱住的手却在颤抖着,一片冰凉。
“小雪……别怕,我……没事。”
米团勉强说完这句话,便在傅长雪的怀中彻底昏死过去。
傅长雪一言不发的看着裴贞,裴贞别过脸去,用小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只说道:
“带她去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