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日,我恍然想起昨晚玉阶的话,便趁人少时,拉她到闺房里,问她为什么出此一问。
她略一踌躇,终打开话匣子,“小姐品性单纯,未必知道别人安的心,据我所知,唐雯晶和许雯丽跟坊内小姐们走得很近,尤其那些风光的,与她俩交情都不浅,若她俩真是怀才不遇,其他小姐怎会一次机会都没给过?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您断不可因为她们几句话,就贸然引荐!”
此言叫人细思极恐,别看阶平时不温不火的,拿起主意来倒是自有一套。我大呼上当,真不该夸下海口答应她们,现在该怎么办?
“您不妨将此事搁一搁,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若她俩是真心的,您再去引荐不迟。若她俩因此与您反目,那就表明是在利用你,这种朋友,不交也罢。”
我点点头,没再急着去找阿姨,而福熙堂,注定不会平静。
一大早,楚妍姑姑就领着一个女孩来见阿姨,说:“姐姐,这次恐怕要令您失望了,您一直寄予厚望的柳蓦秋,实则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人!”
“此话怎讲?”
霍楚妍指了指旁边的女孩,唤她上前说话,女孩很得体,谦恭的施了一礼,说:“晚辈柳芙蓉,向您请安。晚辈与那柳蓦秋,相识于扬州,那时当地恶霸要强纳晚辈为妾,晚辈不从,逃跑时正好遇见柳蓦秋,得其相救,而成为其义妹,日夜相伴。可惜好景不长,等我们来到洛城,她就将我卖到上清茶馆为奴,晚辈九死一生逃了出来,方有幸站在您面前。”
阿姨心里泛起阵阵涟漪,洛城里谁不知,那上清茶馆明着卖茶,暗着卖春,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蓦秋的义妹,有何凭证?
“晚辈不敢撒谎,”芙蓉胸有成竹,“晚辈与她,还有一位叫姬卿乔的姑娘在洛城迎喜客栈住过,您若不信,可以去查,或可让柳蓦秋本人来认。”
霍阿姨略有踯躅,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活蹦乱跳的女孩,楚妍姑姑犹在一旁添油加醋,“我早就说,她来历不明,不该轻信,姐姐不听,非要嘉奖于她,这不,人家找上门来揭她老底,既是她的义妹,怎能任意买卖?”
“不仅如此,柳蓦秋还有狂症,一旦发病,无人可挡,晚辈手腕上,还有被她咬过的疤痕呢!”众人上去一瞧,果然,芙蓉手腕上有一条深深的疤,似是被咬的。
“不得了!咱一直忽略了她的健康状况,没有细细查证,万一她哪天发起狂来,咬人怎么办!”楚妍姑姑惊呼。
阿姨望着二人,不知该如何决策。其实从一开始她也奇怪,蓦秋一个女孩子,怎会欠外债?即便是因病而借,小病也不至于能用百两黄金。这其中,另有隐情。她不会因为一个丫头的片面之词就彻底否定蓦秋,所以叫人领了芙蓉下去,再细忖如何查究。
夏末,暑气渐消,满山碧绿的树林,尽披上淡黄的外衣,我披上斗篷,登高采风,一路上满地兰草,遍地金菊。
走了很久之后,景色忽然大变,山下,几排茅草屋三三两两,一群恶婆子手执长鞭,凶神恶煞的指挥着别人干活儿,稍有不慎,即换来一顿毒打。
这是哪儿?城墙将此围在里面,也就是说,这是千红楼的疆域。没想到富丽堂皇的千红楼,竟有这种地方,我连忙逃离,不知跑了多久,看见一颗无花果树,便摘了一堆兜在怀里回阁。
碰巧玉阶和玉簪在上菜,只听玉阶问:“咱们小姐呢?该吃饭了,还没见人影!”
玉簪笑答:“论童心未泯,谁比得上咱家小姐?肯定是在外面玩忘了!”
我骤然蹦出来,佯装生气,“你们在说什么呢?”她俩唬了一跳,上来为我更衣,我将怀里的无花果全部撒在桌子上,招呼她们来吃,玉阶吃了几个,又问:“园子里的果树都是先让长辈尝鲜,这几日,还没轮到咱吃无花果呢,这从哪得来的?”
“从山上摘得啊!”我如实回答,玉阶似想起来什么,又问:“您是不是去过久芜馆?”
我把刚才的所见所闻全说了一遍,玉阶听完,严肃的告诫我,那个地方就是久芜馆,是惩罚犯错人之处,终年不见天日,我千金之躯,断不可踏禁地。
玉簪也异口同声,说久芜馆晦气,每到春寒料峭之时,还会闹鬼!
我默默丢下手中的无花果,任她们把剩余的果子丢了出去,教坊里,清规戒律极多,有些人不能提,有些地方不能去,连无辜的果树,也变得不祥,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