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紧起身问安,她摆摆手,“我巡视经过此地,见房里还亮灯,就进来瞧瞧,此时已过三更,你们在商谈什么呢?”
“姑姑误会了,柳小姐请我们来喝酒,只是姐妹们聊得开心,一时忘了时间,有劳姑姑关心,我们这就散了。”雯丽巧言解释。
楚妍姑姑却诡异的笑起来,“柳姑娘,你住着高宅大院,不用走夜路回家,姑娘们可就不同了,怎么晚了你还把她们留在这儿陪你玩,考虑过她们的安危吗?”
是。我急忙送她们出门,又把醉的不省人事的雯晶扶到自己的香檀木雕花大床上去,熄灯准备就寝。
忽然,雯晶翻了个身,粲然一笑,“妹妹,快把你的压箱底拿来我瞧瞧。”
我一怔,不知她还能醒来,给她披上被子,“快睡吧,时候不早了!”
她眨眨眼睛,略带玩味儿似的说:“跟我装什么,快拿来让我把玩一番!”
我不明就里,不知她在说什么,她却一再坚持,非要我拿“压箱底”给她看,那是什么?我索性把箱子打开让她自己找,她弯腰翻腾半天,也没找到。
“怎么会?每个人都有,偏偏你没有,不是你故意藏起来,就是压根没分给你。”雯晶十分惊讶。
到底是什么?我房里的箱子,都是阿姨命人送来的,其中的东西,下人应该清点过的,怎会少了?
雯晶走到窗前,忽然笑了,“既少了,你明日就去跟阿姨要,在家时,我的箱底就有这个,这东西是辟邪的,妖魔鬼怪只要看到这个,就会自动避开,未出阁的女子多灾多难,有它保佑才会平安多福,不受妖邪侵害。”
哦……我似懂非懂,雯晶说的,应该是护身符之类的东西,阿姨日理万机,偶然忘了也寻常。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碧色纱幔照进床头,我睁开眼,看到睡在一旁的雯晶。
昨晚,我睡得很熟,至今还昏昏沉沉的,这会儿,她睡得正香,被子却踢去一大半,我起身为她盖被子,又被她吓了一跳,“你干嘛?”
我轻笑,“看你没盖被子,就给你盖上,谁知你突然醒了!”
她扭头看了看被子,复又躺下打了个哈欠,“我睡觉警觉着呢,不论谁动我一下,都能把我吵醒,对了妹妹,昨晚我喝多了,没说奇怪的话吧?”
我淡淡一笑,昨晚她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我怎知她指的是哪一句,便吩咐下人准备早膳。
七月十五,是坊内姑娘探亲的日子,一大早,大门口就聚集了一堆亲属,我虽没亲戚来探,但寄出去的家书也在此时回信,捧着叔父的信,如沐春风,即使相隔天涯海角,亲情也不会因此而断。而后我开始翻找从扬州寄来的信,可惜翻遍信箱,也没一封是我的。自来千红楼,我已写了不下十封信与卿乔,却无一例外石沉大海,卿乔会不会已经……
在贺家的时候,我曾写过一封信与卿乔,如果那封信她收到了,或许会回信。我略一收拾,赶去贺家,叩响门,稷良小小的脸蛋从门里探出来,“姐姐!”他惊呼,然后又有点犹豫的问:“你来干什么?”
我摸摸他的头,回来看你们,不行么?这时,华姨走出来,笑问:“蓦秋,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琴行不忙了?”
我讪讪笑笑,“今天功课结束得早,所以有空回来。”
她一听,枯槁的脸上冒出一丝冷笑,“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什么琴行师傅,都是假的!你现在是千红楼的头牌,蓦秋,你为什么自甘堕落?”
你怎么知道的……我惊慌失色,不知此事已传到她的耳朵,她从哪听来的,谁告诉她的!“华姨,千红楼是歌舞之地,并非青楼卖笑,您一定要相信我!”
她甩开我的手,眼中泪光闪烁,“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穿金戴银,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泪眼婆娑,宁被人误会,也不要将身世之谜宣之于口!
“奶奶,姐姐一定有苦衷,你别责怪她了!姐姐,你快走吧!”稷良拉住华姨,我不得已,慌忙逃出贺家,飒飒的晚风拂过我的脸庞,我用手一抹,抹到一脸泪。
“姐姐!”稷良从家跑出来,追上我说:“奶奶不懂你的苦衷,误会姐姐,即使世界上的人都说姐姐是坏人,我也会站在姐姐这边!前几日家里来了个姑娘,自称是你妹妹,说你自甘堕落,在青楼卖笑,奶奶听后十分伤心以致如此!你回去问问,那个姑娘是谁吧!”
“好。”我哽咽着回答,喉咙一片酸楚。是谁,非要把祖孙二人牵扯进来,让人误以为,我沦落风尘倚门卖笑?我折回去,让稷良把那人画下来,过了一会儿,稷良把人像从门缝里传出来,我来不及细看,趁着天没黑匆匆踏上回去的路。
门前灯火阑珊,探亲的所剩无几。
我迫不及待从袖中掏出那幅画,因为墨迹未干就卷了起来,画卷上的人脸已模糊。
不过,穿得衣服,极像学徒的着装,再加上圆圆的脸蛋,已经能将范围缩小至数十人。我本是主子,不拘一格与学徒来往,谁知她们不但不心怀感激,反而在背地里暗算于我,真叫人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