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边,丝丝莲香。我勾不起兴趣,垂头发愣。
没多久,刘炀禾经过,笑问我又怎么了。
她不是外人,我将昨日的遭遇一五一十倾诉,她听后一笑,世事如此,人心难料,无需自寻烦恼。不过,那天雯晶醉后宿在清雅阁,有没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这……我不明其意,那天晚上她提到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还叫我去跟阿姨讨要,“姐姐,你可知什么是压箱底?”
她脸一红,啐了一口,道:“真是个不要脸的!压箱底能去讨要吗?还教唆你去跟阿姨讨要,你若去了,才闹了大笑话!早听说她想男人,没想到无耻到这种地步!喝上二两酒就找压箱底,然后去找男人?”
她只顾着泄恨,还没告诉我压箱底到底是什么,此时,玉阶在一边轻言:“压箱底和嫁妆画都是一样的东西,小姐不要再问了。”
嫁妆画……我闭目思索其寓意,女子出嫁时,嫁妆里便有此物,洞房花烛夜,可用之调情悦目,勾起欲火。新婚的小夫妻,模仿上面香艳的动作来行周公之礼,画面上的男女,赤身露体,香艳风流,未出阁的女子看了之后都会羞个大红脸,唯有心存**之徒,才敢拿着赏玩儿。教坊清规戒律极多,若被发现私自赏玩这东西,必会冠以暗思**之罪。
可怜啊,我竟被耍得团团转,还要亲自去跟阿姨讨要!
“妹妹将她视作知己,殊不知人家拿你当猴耍,咱先不说别的,单是压箱底这一遭,就足以证明她的本性!”
“欺负小姐不懂事,用压箱底算计你,亏她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就怎么回报我们!”玉簪气呼呼的附和。
我回头,望着簪的小脸,生怕她再说气话,遣她下去玩儿。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谁知在场的人会不会传出去呢?好比上次在荷花池议起打猫不打人,便是这种情况,屡遭出卖,我可不敢再轻信于人。
“不仅如此,前天晚上,咱们在清雅阁饮宴,她酒量一向很好,可是那天才喝了几杯就醉的不省人事,我猜她肯定是装醉,然后留在你房里伺机行事,妹妹回去最好排查一遍,看有没有丢过什么。”刘炀禾压低嗓音,冷不丁提了个醒。
那晚,送走姐妹之后,她就忽然精神抖擞,哪像醉酒?刘炀禾虽文静,却极其机敏。
恍惚间,我发觉这六个跟我称兄道弟的姐妹,也不似表面那么简单,犹如带着面具,面具底下,隐藏的是另一副面目。
俄顷,玉姿亲自到凉亭,说楚妍姑姑宣见。
上次,她冒着大雨来请我去抚弦楼接受训斥,这次呢?她没有回答,只叫我速速启程。
抚弦楼,所有学徒一字摆开,楚妍姑姑坐在最高处,威严凛凛。
“诸位,近日天干物燥,我派人清理河道,偶然发现这些题有诗句的红叶。不知是谁仿效古代宫女,将心思写在枫叶上,想顺水流飘出去,找到与自己心意相通之人。可惜枫叶卡在墙边出不去,反被我捡到了。坊内素有重规,不许姑娘做出越矩之事,如此香艳的诗若流出去,成何体统?是谁耐不住寂寞,非要找个情郎互通心思?”
楚妍姑姑抓起盘中红叶,随手向空中一撒,红叶悠扬落地,一片两片三片,一共七片。
众人涌上去念出叶上之诗:
古人应怜红叶薄,飘零入水觅知音。
许愿流入姻缘井,拾得红叶另回诗。
妙龄少女不择言,未守姿态求缘生。
神女未嫁身先亡,泪入黄土化为芝。
昭君应恨不见帝,大漠孤雁任风吹。
宝钏虽在破窑守,忆及平贵糙米香。
独在深闺望明月,寂寞宫花春亦冷。
我心里咯噔一下,糟了,这下糟了!早知就该用竹竿把枫叶拨出去,别堵在墙边,现在被人抓住,一切都晚了!
“怎么,没人承认?”她斜眼睥睨众人,怒气冲冲,“敢做就要敢当,要么,就别做这见不得人的丑事,既然做了,就别怕宣之于众!”
纤迢立于人群,朝我看了一眼,我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生怕被人察觉。
片刻之后,灵蕉提议,可将人群分为两队,擅长诗词的站一队,不擅长诗词的站另一队,依她所见,此人必是饶富文采之人。
姑姑觉得有理,硬生生将我们分成两队,我与那六姐妹站在一起,大眼瞪小眼,都不敢吱声。忆起红叶题诗之时,我们携手穿过满山枫林,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此刻却要互为指证,随风逝忆。
“晚辈曾见唐雯晶捧着笔墨纸砚在林中散步,或与此事有关。”灵姒说。
姑姑绷着脸,拉出雯晶就要用刑,雯晶见势不妙,慌忙说还有六个人与她一起参与了红叶题诗,姑姑命人搬来棍棒夹凳,她要是不说,就一直打到供出所有人为止。
“姑姑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雯晶声嘶力竭的叫嚷,很快就把吟环、海沁、纤迢、刘炀禾、雯丽统统供了出来。
“五个,还差一个。”姑姑抚着腕上的金镯子,不慌不忙。
雯晶哭成泪人,朝我喊道:“妹妹,你忍心见我们因你受罚吗!姑姑,这不关我的事,都是柳妹妹吩咐我做得,我只是奉命行事!”
我上前,郑重其事的问:“若晚辈承认,是不是可以免去她们六人的刑罚?”
楚妍姑姑慢悠悠的抬起头,冷笑说:“可以啊,只要你愿代替她们受罚,那么这……一百棍,你完全可以一人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