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姐姐千金之躯,一百棍,够你在床上躺一辈子了!”吟环激动的阻止我,我含泪谢绝,依现在的情形,姑姑不打得所有人招供誓不罢休,只要我承认,你们就不用挨打,姑姑若能因此解气,也值了!
“来人,给我重重地打这个沽名钓誉的柳主子!”姑姑一声令下,护卫就把我按在夹凳上猛打,我痛得嗷嗷大叫,她却在一边说起风凉话,“我说呢,我手下的姑娘怎么有胆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原来是有人在背后唆使!柳蓦秋,你好大胆子,自己要自甘堕落,还拐带着我手下的人?霍阿姨不舍得对你动刑,我却舍得,单凭你组织她们一起胡闹,就足以治你一条大罪!你们都听好了,从今往后谁也不许跟她来往!”
吟环和海沁跪到霍楚妍膝下,恳求她网开一面,霍楚妍却冷哼哼的说,谁敢再为我求情,一律处以同刑!
汗水顺着发丝淌至腮边,渐渐地,嗓子喊哑了,人群中,无数双冷眼幸灾乐祸,仿佛在说: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突然,殿外传来一声通传,“霍阿姨驾到。”
霍楚妍腾得一下站起来,颤巍巍的说:“姐姐,您怎来了?”
阿姨将我从夹凳上拉起,转而叹道:“我再不来,人就被你打死了!”
“姐姐言重了,我只不过是管教一下她,您瞧,她不是好好的吗?”
阿姨拾起散落在地的枫叶,啧啧称赞:“这诗句,写得真不错,尤其是后两句,独在深闺望明月,寂寞宫花春亦冷,颇有画龙点睛之效,有此才女在侧,夫复何求!”
“姐姐惯能宠着这些胡作非为的女孩,红叶题诗,是宫里的白头宫女常年不得宠爱,才做出的没脸勾当,咱们千红楼誉满天下,岂能容忍这种事!”
阿姨徐徐走到我们中间,“让你们受惊了!其实我倒不反对,千红楼素有盛名,外面的人只听过我们的名气,却不知我们的才情。在外人眼中,你们花容月貌,是可望不可即的天边。几片盈盈入水的红叶,寄托了一腔缠绵悱恻,所以啊,我非但不罚你们,还要赏赐你们,其余姑娘,该好好向你们学习诗词才对!”
可是……楚妍姑姑欲言又止,心不甘情不愿的见我被阿姨领走,我一瘸一拐的出了大殿,心酸的直掉眼泪。想我入坊不过两个多月,就遭这种毒打,霍楚妍,我与你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你几次三番问罪于我,安得什么心!方才你责打唐雯晶,分明是在杀鸡儆猴,目的是让我站出来承担所有罪责!
黑夜里,我趴在床上难以入眠,安神香再浓,亦毫无睡意。
忽然,窗边闪过一个黑影,她爬进屋子,旁若无人的坐于妆镜台,一边梳头一边哼着小曲,是谁?
黑影好似没听见我的话,继续往脸上擦脂抹粉,一头凌乱的长发直到脚踝,看不到脸。
“你是谁?你快走!”我哑着嗓子喊她,她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獠牙,一步一步向我逼来,“这儿本来就是我的地盘,你凭什么让我走?你睡的床,用的东西,都是我的,我的!”
她猛然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我喘不过气,拼命掰开她的手,她力气很大,把我的喉咙都要掐断了,我死也要死个明白,伸手去抓她的头发,想看清她的脸,她立马躲开,抓起床上的棉被捂住我的头,欲将我活活闷死,我憋得快要窒息了,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小姐,您还没睡么?奴婢给您擦点药吧!”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女鬼见状,撒腿跑到窗边,跳下窗跑了。
“快抓住她……”说完这一句,我就没了知觉,耳边,回响着玉阶的喊声,我的头很沉,朦朦胧胧的喘不动气,不知过了多久,才能听到一点声音,我仔细去听,只能听到几个字,剩下的,就是一群女孩呜呜咽咽的哭声。
是谁在哭?是我的侍女么?不要责怪她们,幸好玉阶及时出现,否则我已被那女鬼闷死,那个白衣女鬼,说我用得都是她的,莫非她是吴涵燕?我猛然睁开双眸,见阿姨正坐在一边,指着丫头们厉声呵斥。丫头们瑟缩的跪在地上,抽抽搭搭的哭泣。
“阿姨,不要责怪她们……”我有气无力。
阿姨喜极而泣,问起当晚状况,我说,是女鬼,她眉头一皱,嚼穿龈血的啐道:“小人,装神弄鬼就罢了!还想借女鬼之手来杀人!可惜你没看清她的长相,否则,我一定让她知道变成鬼的滋味!”
“不要怪玉阶她们……”
阿姨点点头,嘱咐我好好休息,还留下许多补品,清雅阁院外也多了两拨护卫,每天分成两班轮流看护,无论昼夜守护着小楼的安全。
我们三缄其口,答应阿姨不再提那天夜里的事,可惜即便如此,女鬼索命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
没过几天,刘炀禾就来说,“妹妹,你房里阴气重、怨气深,极易招来女鬼,依我看,不如换个住处,或者搬来跟我们一起住,青蓝殿姐妹众多,必不会让你孤单。”
我暗自叹息,只要你们犯错,霍楚妍就认定是我指使,青蓝殿虽大,却容不下小小的我。
“其实,这一切都起源于一个叫吴涵燕的女鬼,她死在后山壕沟之中,怨念之深,轰动洛城。以前常有人去后山玩耍,自从她死后,就没人敢踏足后山了。听说,她会从壕沟里伸出手,拉你下去,有个老妈妈不信邪,结果真被她拉进去了,至今下落不明!妹妹这遍布她生前用过的东西,她变成孤魂野鬼四处游荡,自然会游到这儿。所以,须想个折中的法子,既能唬住她,又能保佑你。”雯丽若有所思。
我抓住她的纤纤玉手,心如火燎的问:“什么折中的法子?”
她一把抽出手,蹙眉说:“请法师做法呗!洛城里遍地道士,焉能治不了个小鬼?说起来,闹鬼一事还是从你这兴起,如今外头疯传,你是妖异之人,鬼怪缠身,为了尽快平息谣言,亟需早做法、早镇妖!”
做法镇妖?那岂不是承认女鬼一说?阿姨不信鬼神,因此叫我休养数日,别出去胡言乱语,我却要忤逆于她?此时,玉阶打断谈话,“我家小姐伤病未愈,不宜听些怪力乱神之语,各位请回吧!”
几人这才怏怏不乐的走了,玉阶肯定发觉了什么,却未直说,我命她如实交代,她才道:“小姐与那吴涵燕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加害于您?从前,她也只是吓唬生前虐待过她的人!”
阶的话恍如飞箭射中靶心,对!她在时,我远在世外桃源,与之毫无瓜葛,她再怎么报复,也轮不到我!单凭这有她生前用过的东西,就能引她来杀人,未免太过牵强……我闭目回忆那晚的情形,她拖着长发在房内逦迤而行时,脚下分明有影子,鬼怎会有影子?若她真是吴涵燕,何必把脸遮的严严实实,不许我撩开看清楚?所以她一定不是鬼,是人,要杀我的人!
“有人要杀我!那不是鬼,是人!”我摇着玉阶的肩膀,要她去阿姨那儿通传一声,她欣慰而笑,“您没瞧见清雅阁外面巡逻的护卫吗,阿姨从没信过女鬼一说,从一开始她就笃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是谁?我想不出来,我只记得,她的力气很大,不输男子,可惜没撩开她的头发,否则她早已化为廷仗下的亡魂!还有,方才刘炀禾、雯晶、雯丽,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女鬼所为,难道她们真的笃信鬼神?
“迄今为止,咱们也不知是谁下手,只能小心提防,以备不虞,不如先装得什么也不知道,等他自己露出马脚。”玉阶说。
我重重点头,此事只能暗访,不能明察,何况我根本不知是谁,即使闹得天翻地覆,也只会令阿姨难堪,揪不出幕后黑手。
“小姐可曾听过一句俗语,叫‘炒豆众人吃,炸锅一人事?’有利之时,人人都来分一杯羹,一旦出事,全把罪责推于一人,之前您所遭遇的种种,都是这种状况!”阶对世事洞若观火。
我自明其意,“趋炎附势乃人之常态,这种假惺惺之人,事过了再想来吃豆,想得美!她能抹得开脸,我可没这兴趣!”
我们会心一笑,心知肚明这说的是哪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