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我伤病已除,休养的日子,每天除了吃即是睡,舒坦极了。
黎明,朝霞刚刚铺满天空,玉阶就来唤我:“小姐,阿姨得知您病愈,已为您安排好功课,今天须去抚弦楼弹琴、习舞,必须早起。”
我懒懒的翻了个身,犹想过自由散漫的日子,随口嘟囔道:“又去那个鬼地方?”
她撇撇嘴,“小姐不爱去,也不要出言讽刺,若让姑姑知道了,又该责罚我们没有约束好主子了!”
我悻悻起床,捧起一把水泼在脸上,一阵清爽。
窗前,霞光万道,玉阶手执牛角梳,为我整理妆容,她梳头的手艺很好,不用太多时间,就能梳出精致的元宝髻,我瞧瞧自己,又瞧瞧她,问:“你的手艺如此好,为什么不打扮一下自己呢?”
她一边整理桌上的饰物,一边回答:“坊内等级森严,奴婢是下人,不能穿红着绿的抢了主子风头。”
忆及那次,我冤枉她是清雅阁的内奸,就觉得很内疚,便说:“我是你的主子,我允许你打扮自己,如何?”
她迟疑着,明眸善睐好似一潭湖水,小声问:“可以么?”
当然。女子爱美,天经地义,何况你都是大姑娘了,不精心打扮,以后怎么出阁?
她害羞的反驳:“谁要出阁了!”
我握起她的万千青丝,分成两股拧在一起,在头顶打了一个回心结,鬓边簪花,双颊傅粉,又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撒着梨花的素色裙子,一瞧,果然是个美人!
抚弦楼,姑娘们都坐在位子上开始调音,我姗姗来迟,刚进门,灵姒就从座位上起来,将一盏茶泼到玉阶裙上,怒斥:“坊内不允许侍女打扮太过,你难道不知道么?”
其余人纷纷幸灾乐祸,说我与玉阶本末倒置,小丫头抢了主子的风头,纤迢走来,夸赞道:“玉阶平时不打扮,看不出特别,今天稍微一打扮,竟如宛转蛾眉,你们俩走在一起,竟不像主仆,倒像姐妹!”
灵蕉也愔愔而来,嗔着纤迢,“你就别取笑人家了,人家好不容易打扮一次,叫你们这个取笑那个咋呼,白脸蛋都变红脸蛋了!”
回头,玉阶耸拉着脖颈,两腮红彤彤的,一副羞涩难当的样子。这起人,不敢公然讽刺我,就拿我的侍女当靶子,我岂能容忍?当即反唇相讥,“丫头把时间都花在伺候主子上,自然没时间打扮自己,如果你们也允许她们收拾一下,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众人自讨没趣,各自回座,灵姒还欲再说,外头已传来楚妍姑姑的通传声。
灵姒这才回座,一脸意犹未尽。楚妍姑姑点完名,指明叫我上去弹奏一曲《汉郊祀歌》,我捧琴而上,细细弹来,她听罢,点评道:“姿势僵硬,表情木讷,毫无曲艺教坊女子的优美之态,灵蕉,你上来示范一下,应该怎么弹。”
“是。”灵蕉抱琴而来,步态轻盈优雅,犹如信步于片片莲叶之上。我退到一边,腾出座位,她报之一笑,弹起古曲——《倒影窥妆千里艳》。
曲调悠然哀怨,高低有致,再瞧她的表情,唇角不笑而弧,双眸顾盼生辉,腰肢微摆,灵气无比,一动一静占尽风流,妩媚娇俏。
从前只知她长得标致,孰料琴艺亦如此高超,若非她整日与灵姒形影不离,说不定可以与之切磋一番。奏罢,台下一片欢呼,楚妍姑姑得意的问:“你们觉得谁的演奏更引人入胜?”
“当然是灵蕉姑娘!”台下异口同声。
“柳姐姐琴艺虽好,却像是在自娱自乐,而灵蕉,表情姿态,都十分到位,堪比新一届洛城琴操!”灵姒自豪不已。
下课铃一响,姑娘们就蜂拥上台将灵蕉围得水泄不通,请教琴技,我默默退下台,收拾东西走出抚弦楼。
楼外,城上风光莺语乱,不远处,是一座烽火台旧址,我蹬蹬的爬上去,饱览方圆十里之外的景色。
举目四望,城外的河畔,帐篷林立。秋日狩猎,古来有之,可惜坊内重文轻武,不曾有此盛事。
“妹妹,你在上面干嘛呢?”台下,刘炀禾一行人仰头而问,我招呼她们上来玩儿,她们却摆摆手,“我们恐高,不敢爬那么高,你自己玩吧!”唯有吟环和海沁爬上来,抚弦楼还有姑娘在学琴呢,你们怎么提前出来了?
她俩轻蔑一笑,“那些忸怩造作的东西,学来做什么?”
我扑哧一笑,原来她俩,也觉得灵蕉太做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