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做作的姿态,摆给男人看就罢了,女人看到,直作呕。”
“就是,她自己还引以为荣,我都替她臊!”吟环和海沁你一言我一语的评论着灵蕉的姿态,“论琴技,她哪有咱们蓦秋姐姐醇熟,不过是会搔首弄姿,摆谱罢了!偏偏有人就吃这一套,非逼着咱们也搔首弄姿,咱们既非青楼女子,何必呢!”
我掩嘴大笑,这俩小姑娘,小小年纪如此犀利,话语虽糙,却句句在理,楚妍姑姑想要的,不过是一群风情妩媚的少女,我们自有傲骨,岂会甘心受她摆布?
虎斑霞绮,林籁泉韵,西风,拂动万物步入秋季,比起夏日的酷热难耐,秋天,更多一分柔情。
栖梧阁那边传话来,说冯栖梧看过我们送的《富贵牡丹图》之后十分满意,要我去领赏。
一路上,春深花簇,风飘锦绣,大殿内,冯栖梧招呼我入座,“妹妹,这是送你的回礼,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侍女端着一整套礼服花冠上前,供我参赏,我目不暇接,笑问:“多谢冯小姐赏赐,只是我们姐妹七个,该怎么分这些东西呢?”
她低头抿了口茶,不急不慢,“这些东西,全是赏赐你一人的。黄历八月十八,是我大婚之日,届时,需要多名花童少女,陪侍左右,阿姨的意思,是你初入教坊,当多做历练,穿此来做我的花童少女,你意下如何?”
“可是我已被列入献舞的队伍,恐怕……”
她淡淡一笑,“妹妹好福气,两家人都来抢你,可是这次恐怕要得罪楚妍姑姑了,你的品行相貌高于众人,是花童少女的不二人选,阿姨已下令,你就不要再推脱了!”
说完,她就搭着侍女的手走了,留我一人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毫无商量的余地。
冯小姐如此一行,是在重用我,还是孤立我?一起作画的姐妹有七人,你却单单挑我打赏,其他人会怎么想……
“这是花童少女要穿的衣饰。”玉静在一旁提醒。
我扭头看着她把礼服、首饰、鞋子、腰带一样一样摔在地上,目瞪口呆。
她却冷若寒冰,居高临下,“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装出一副菩萨心肠却不做人事,仗着自己有阿姨撑腰就胡作非为,早晚不得好死!”
我不解其意,正要询问,却被她一把推了出去。发生什么事了?她刚才那两句酸话,分明是说给我听,当初她恳求我不要将毁画一事泄露出去,可不是这副嘴脸啊!
浮光掠过脑海,难道说,我为她保守的秘密,已被第四个人知晓了?所以她才说,我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发现她的那晚,只有我与纤迢,我没说,那就是纤迢……
我速速跑去青蓝殿,咚咚拍响纤迢的房门,她一见我,慌忙躲避。我低声质问:“你是不是把玉静毁画一事告诉别人了?”
她闪闪躲躲,走到窗边,我没好气的说:“咱们当时不都说好了!为她保密卖个人情,她是冯栖梧的贴身侍女,得罪她,咱们还有好果子吃吗?”
她皱着眉,喃喃自语道:“反正刘炀禾说,她要怪,也只是怪你,不会怪我!我和刘炀禾那么好,我怎能瞒着她,我只跟刘炀禾一人说过!”
告诉一个人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吗!望着纤迢怯弱的样子,我的心渐渐软下来,其实她生性天真,又易受人蛊惑,恐怕刘炀禾不费唇舌就能令之乖乖掏出心窝子,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为时太晚了!
晚间,我端着菜敲响阶的房门,没有人应,推门进去,她正躺在床上,双眼肿肿的,一看就是哭过。我拉她起来,徜徉庭院,静看池鱼大雁,远观林苑花丛,“阶,今天是我不好,不该撺掇你打扮一新,让你平白无故遭人嘲讽。”
“这不能怪您。”她低头龃龉,“那些人风言醋语的嘲笑我,本意还是贬低您,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公然挑衅,爱屋及乌,她们也是,厌屋及乌。”
我抓住她,一字一句地说:“上次冤枉你,我一直很内疚,所以才想补偿你。谁知被她们借题发挥,我们是主仆,更是姐妹,从今往后,我们携手共进,好么?”
她重重的点点头,眼里泪花闪烁,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以后,可不能再逆来顺受了。
轰隆隆,远方,传来滚滚雷声。天空骤然阴暗,我们没带伞,刚要往回跑,豆大的雨滴就落在脸上,“快找个亭子避避雨吧!”
昏暗之中,刮起狂风,我们辨不清方向,随意找了处屋檐避雨。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经过,大雨哗哗的落在地上,寒意凌凌。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变小了,此时天色全黑,伸手不见五指。
不远处,莹莹闪烁着火光,过去一瞧,竟是一盏灯!灯面上似乎画着什么,我来不及细看,挑起灯和玉阶寻找回家的路。
晚上,奔波一日的我们睡得都很熟,我把玉阶送的香囊挂在床上,浅嗅馨香,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