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了几日后,我便不再怪她。
如果可以,我也想像嘉音一样远远地离开这座府邸,和这里的一切彻底告别。
但我不可以。
我的娘亲深爱着我,深爱着这里,深爱着……我的父亲。
即使他莺莺燕燕娶之再娶;
即使她相思成疾他左拥右抱;
即使她受尽冷眼与嘲笑他却视而不见;
即使她病入膏肓他仍置之不理……
我不明白,是怎样的过往,可以让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发妻做到如此,十年如一日般的冷漠无情。
……
我是姜止愚。
我的父亲是这座姜府的主人,我的娘亲是他的正妻,姜府的大夫人。
我是这偌大的姜府中,唯一的嫡女。
***
“好姐姐,听说这清苑里出了个贼,姐姐可要多加小心才是。”少女娇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目光讽刺,“对了,不知姐姐的身上的伤如何了?”
好妹妹,只要你不惦记着我,我便烧香拜佛谢天谢地了!
此时的我刚从娘亲屋内出来,阳光略有些刺眼,我蹙起眉,看着缓缓走来的姜止吟。
“好多了,多谢妹妹关心。”表面上,我仍是不卑不亢地道。
娘亲从小就教育我,对于二夫人和三夫人,甚至姜府的任何人,无论她们如何对待我们,我都不要去招惹......反抗只会让我们母女的处境更加艰难,我原是不信,可经历的多了,便也深信不疑了。
姜止吟是二夫人的女儿,而二夫人是皇帝的侄女——西宁国的当朝郡主。说来也颇有几分传奇,我那对我的娘亲不闻不问冷漠无情的父亲,至少在年轻时,在许多女子的眼里,却是一表人才。
这许多女子之中,便包含了姜止吟的母亲,灵秀郡主。
传言,在一次私巡中,皇帝一行遭山贼袭击,为途经的父亲所救,随行的灵秀郡主,便因此对父亲一见钟情。
彼时的父亲做着跨海生意,虽已是凉川城内最大的富商,却也只是一介布衣,且已有孕中之妻,可哪怕是做二房,灵秀郡主也坚持要嫁与他。皇帝虽略有不满,但念及父亲救驾有功,终是允了这门婚事。
在我年幼懵懂时,每当娘亲与我讲述这些陈年旧事,脸上总是会焕发出一种与平日完全不同的神采,我不知道年轻时的父亲到底拥有怎样的魔力,让这些女子都心甘情愿地拜倒在他的墨色长袍与马靴之下。
而在我的记忆中,他留给我的,似乎永远都是那个孤绝如寒山般的背影。
“你在想什么呢?姐姐!”姜止吟的声音猛然将我的思绪拉回,我一抬头,便望进了她含着几分恼意的眼眸。
“没有,”我飞快地掩去所有神思,转身便朝我的屋子走去,“妹妹既来了,便到屋内吃口茶吧。”
“不用了!”她忽然抬高了嗓音,幸灾乐祸道,“只怕那屋子日后,便不再是你的了!”
见我回过头来,她的唇角缓缓勾起:“父亲明日便要回来了,临时传回书信一封,让你和大夫人今日便尽快搬出清苑,走时务必将东西清理干净。这清苑啊——有贵人要入住!”
她挑眉望着我,小巧而精致的下巴高傲地扬起,“我娘说,便将你们安置去那桑苑罢!”
我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落到了更加遥远的地方。可这大院深宅,茫茫几许,我不知道怎样才可以望得到头。
一阵轻风卷地,掀起一番落叶婆娑,吹来几缕金桂飘香,我方才惊觉,夏日已逝,秋意,已渐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