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院。
谢公子离开之后,我便一直守在床侧,静静地凝视着娘亲的睡颜。临近崩溃的内心,也终于平复了些许。
谢公子说,“血刃”偏了几分,并未伤及她的心脉,只需将针毒解了,便再无性命之忧。而他的医术,我自是全然相信的。
只是那份恐慌,那份失措,那样浓烈的绝望,却让我久久无法从中走出来。
我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顺着依旧染血的衣襟滑下,落到她的手臂,却发现她的袖口竟还沾有着一些碳灰。
我的心中一沉。
她定是又偷偷地去后厨给父亲熬汤了。记忆中,她似乎每个月都会这么做。寒暑不误,风雨无阻。在之前,她熬完汤回来还会很高兴地说给我听,在我表达了强烈的不认同之后,她便有意识地躲着我去。
她对父亲的这份爱,我读不懂,也再也不想读懂了——
连我都已万分疲惫,她却始终甘之如饴。
没过多久,先生来到桑苑探望了娘亲,还带来了许多我爱吃的糕点。
记得当时在主院里,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先生似乎用力地扳过我的肩膀,在我的耳边说着什么,似乎是让我冷静下来。不过那时的我,三魂七魄都已丢了一半,哪里还听得进去。
我替娘亲掖好被角,便带着先生来到了一旁的偏房。
屋子里暗暗的,我将糕点放至案上,便随手将窗户打开了。光芒涌入,狭小的空间一下子便亮堂了起来,看着让人心情都畅快了不少。
我与先生分别在几案的两侧,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先生,”我沉吟半晌道,“鬼卉她……又逃了是吗?”
先生垂眸,点了点头。
这样的结果,本就是在预料之中。鬼卉使出那样阴毒的一招,不顾自己的身体而去偷袭父亲,目的便是趁众人阵脚大乱之时,溜之大吉。
不过,她受了先生那样结实的一掌,就算是顺利逃脱了,能不能撑得过去……还未可知呢。
我目光一凛,“那三夫人呢?”
“三夫人与其子姜子晟,也一同消失了。”先生冷然道。
“果然是她指使的!”我顺手抓起一块桂花糕,用力地咬了一口,忿忿道,“其实我们早该想到的!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眼红二夫人腹中之子?对了!她自己也刚生下一个儿子,定是担心二夫人孩子生下来,会对她自己儿子的地位造成威胁……”我摇了摇头,叹气道:“不过在此之前,谁又会想这么多呢?她可一直是老实本分,默默无闻的呀。”
先生淡淡道:“老实本分?或许未必。”
我挑眉,“怎么说?”
“你的父亲,在当初出海时运回雨笙酒,便是受了她的挑唆。”
我顿时目瞪口呆,“还有这一茬!父亲他怎么不早说?!”
先生道:“他也是方才见此情形,才回想起来的。是很早之前,三夫人她还在养胎之时,只状似无意间提及,道是北珩国有一种酒可安神助眠,滋养身心。”
我的眉毛顿时皱成一团,“如此说来,三夫人,或许与皇后他们也有着什么干系?!”那可真是……好一个里应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