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夫子想了想,问道:“樵彼桑薪,卬烘于煁。维彼硕人,实劳我心。后一句为何?”
“此句出自《白华》,”我不紧不慢地道,“下一句为:鼓钟于宫,声闻于外。念子懆懆,视我迈迈。”
至此,韩夫子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铁青着脸,阴阳怪气地道:“对此,你倒还真是信手拈来。”
我大大方方地道:“多谢夫子夸奖。”
这些书,早在很久以前,我便都已看过了。在那个时候,托父亲的“福”,府中吃喝玩乐皆没我的份儿,屋子里又无聊,闲暇之时,我便只能看看书,解解闷。
见发难不成,韩夫子黑着一张脸,悻悻然走到讲坛之上坐了下来,捋了一把胡须,便开始了今日的讲解。
我听得直打瞌睡。半天过去,直到他讲起了《淇澳》,我才堪堪打起了精神。
淇澳乃诗经中,赞美男子之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以前看的时候,对于此篇,我其实并无过多的感触。如今想来,这温润君子,儒雅谦和,字字句句,皆仿佛为先生量身打造。
我一手拖着腮,忍不住想入非非。还有我喜欢的那首《汾沮洳》,其中说道:
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脑海中浮起先生挺拔的身姿,无可挑剔的容颜,纤尘不染的白衫,和那淡雅如水的气质,想着想着,脸上不由滚烫了起来。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刺痛。一颗小石子跌落在我的身旁。
我蓦地回过神来,撇过头去,只见不远处的屏风后面,悄然钻出一个乌溜溜的脑袋……
见我傻愣着,他朝我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伸手指了指门外,便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屏风后。
我沉吟片刻,突然放声喊道:“哎哟……疼疼疼,肚子疼。”我抱着肚子站起身来,在韩夫子狐疑的目光中,卖力地,声嘶力竭地哀嚎着,“哎,哎哟,夫子,学生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啊!”
“你!你站住!”
“再见了啊夫子!”我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抱着肚子,撒腿就跑。
一出门,就被岁寒撞了个满怀。
他紧紧地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颈间,闷闷地道:“阿姊,我好想你。”
我胡乱地蹂躏着他的头发,蓦然间竟发现,许久未见,这小子竟已与我差不多高了!看来这皇宫里的伙食,当真是不错啊……说起来,我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岁寒从刚及我胸口,一步一步,长成了如今的模样呢。
我带着他沿着一条隐蔽的小道,走到了桑苑。“对了,”踏入院门,我随意地道,“你今天来,怎么没让下人通报一声?”
岁寒道:“我故意让他们别说的。这不,我想给你个惊喜嘛!”
我挑眉道:“惊喜?我跟你说,若是让那韩夫子发现我是装病,下一回,指不定就要打我手板心了!”
“你还说呢,”岁寒瞥了我一眼,悠悠道,“方才夫子讲课的时候,某人竟一个人发着呆,笑得满脸淫荡,一副思春的模样。我倒想问问,阿姊,你上课的时候,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呀?”
“去去去!”我追着他满院跑了起来,“你这小子,说谁淫荡呢?!”
“说你!”
“嘿,小兔崽子,你还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