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幼晴木然地点着头,怎么会这样,昨天不还好好的?
暮光中,谷初寒被沉沉地忧愁笼罩,看着昏沉中白的发光的娇小身影,心中一滞,满含不舍地轻轻拥住她,,过了良久才放开,“晴儿,等我来接你。”
“什么……意思?”江幼晴脑袋有些发懵,一时转不过弯。
“我要回闽南,等战事平定,我回来接你。”
“你是要丢下我吗?是这意思吗?”她心里微微发涩。
谷初寒焦急地反驳,“不是丢下你,是闽南太危险了,你跟着我只能是受苦。你没见过战争,我不想让你……”
“谷初寒,昨晚我怎么跟你说的?无论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正因为危险我才更不能离开你。我想做的便是无论你遇到什么,我都可以站在你身边。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无用之人吗?不管你怎么说,我要跟你去闽南,不接受反驳!”江幼晴一阵风似地跑回房间,风卷残云般地收拾好东西,“走!”
“少主,燕王派人送来一辆马车和几批千里马,另外还有给郡主的一些东西。”齐光手里扬扬手里的小包袱,看看谷初寒又看看江幼晴。
江幼晴也看着谷初寒,眼神坚定,“太好了,你看,萧叔叔都算是默许了,你还等什么?”
她绝不退让的样子将他的胸口填得满满当当,他觉得全身的水分齐齐涌向了眼角,几乎就要决堤。伸手将她的十指紧紧扣住,他粲然一笑,“好,从今往后,刀山火海我们一起闯,荣华富贵我只与你同享。”
一路疾驰,因着马车比马匹慢许多,江幼晴弃车骑马与谷初寒并行。日夜兼程,十日之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闽越并不是她想象中那种战乱中的破败不堪,一切还算井井有条,可以看出镇安候对抵御扶桑还是很有一套。
他们一路向沿海主战场疾驰,一些空旷的地方搭有帐篷,设有粥棚。
谷初寒顺路上前查看民情,刚下马便被违了水泄不通。一些年纪较大的见到他竟然抹起泪来,“小侯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快去看看侯爷吧,侯爷真是……受罪了,身上带着伤还在船上不下来。小侯爷您快去吧,我老头子若再年轻十岁也定不会下船,和侯爷誓死守护咱们闽南哪!”
“好!薛老伯您再忍忍,我谷初寒定要扶桑匪寇有来无回。”
一位大娘拉着谷初寒的手,一个劲儿地抖着,“小侯爷,您在前方只管打胜仗,别惦记我们,我们有吃有喝好着呢,在前方多多杀敌才是正理。”
“大娘放心,这正是我的职责所在。”
“小侯爷,你看,小毛头长大了,爷爷说再过一年我就可以进军营了,到时我来保卫侯爷,保卫闽南,保卫您。”五岁的孩童似乎与谷初寒相当熟稔,拽着他的衣襟摇啊摇。
谷初寒摸了摸小毛头的脑袋,“小毛头现在也可以保卫闽南,你在这里替我守护好这些爷爷奶奶可好?好好照顾他们,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
小孩一听,欢快地蹦起来,“是小侯爷!小毛头保证完成任务。”
江幼晴在一旁看地一阵心暖,没想到谷初寒不但没有半点小侯爷的架子,还能和底层的民众关系融洽,能从心底将这些人当亲人看,这让她很窝心。这便是民心所向的根本,也是镇安侯的威望所在。
流民的情绪都非常稳定,旁边的粥棚正在施粥,流民们并没有半点骚乱和不安,很自觉地遵守秩序,江幼晴挺佩服。
谷初寒查看了一番,问旁边一位老者,“杨奶奶,施粥的是哪家米行?”
“是萧记。小侯爷,是萧记的萧老板,战争开始他便搭了粥棚,刚开始一日施粥一餐,后面便一日三餐。萧老板可真是个大善人,这也是托了侯爷的福,是平日侯爷爱民如子积德行善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侯爷分担。”
谷初寒深深点头,问正在施粥的人,“萧老板总共设了多少粥棚?”
“回小侯爷,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我家老板传了口讯,米仓里的粮食一粒都不许卖,全都用作赈济灾民。”
如此慷慨的商人还真是闻所未闻,江幼晴不禁感叹,这里不但公侯可亲,民风淳朴,就连商贾的觉悟也是奇高,怪不得当年裕王府同意世子千里迢迢求娶谷雨。
她心中胀满感动,不禁看向谷初寒。此时的谷初寒满面关切,全身心聆听着老百姓的一言一语,没有任何不耐和敷衍。这样的谷初寒和她初次相见时满身伤痛却毫不在意,再次相见时灭世修罗般的愤怒挥剑,相处下来心思细腻的照料,危难之时的坚毅决然完全不同,此时的他成熟稳重,有担当懂责任。让她深切地觉得,他真是一个纯粹的,有血有肉的,真性情的好男人。
似乎注意到她的注视,他转头看她,温声低道:“累坏了?再坚持一下。”
她柔着目光点点头,冲旁边好奇观望的众人扬起和善的微笑。
不一会儿她注意到旁边散落的米袋上都绣着一个很小的萧字,字的颜色与米袋相近,若没有很强的观察力是不会察觉的,这萧便是那位萧老板的姓氏吧。
安抚完民众,谷初寒对她说:“晴儿,让秋冬先送你回家吧,前方太危险了。”
江幼晴摇头,“我危险难道你就不危险?怕危险我便不和你来了。谷初寒,我不是那种弱不经风地温室花朵,你也别想让我安心的躲在你身后。无论什么危险,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不就是小小的扶桑吗?他们是不可能比我们我们更强大的,至少现在不可能。”
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军营附近的山崖,远远看到海边泊着四十几艘大中小翼战舰,呈人字排开,每艘战舰宽约不到两丈,长十丈左右,各舰大约有士兵三十几人立于船上,手持弓箭、长矛、长钩、长斧。
正中间是一艘余皇,上面人影静立,隐约可见身穿战甲的镇安侯正站在船前眺望。由于身着戎装,倒是看不出伤口在哪里。
江幼晴记忆中的镇安侯爽朗爱笑,每每话还未说笑声已经溢出。
他还特别喜欢孩子,原主小时候,他去京城朝奉,每次都会抱着自己说上一阵话,从吃的什么到学的什么,事无巨细什么都说,让人感觉很亲切,一点都不陌生。这一点谷初寒倒是和侯爷很像。
江幼晴看着镇安候的背影,明显比记忆中苍老了很多,身型也不再笔挺,不由得想到了裕王,若是他还在,也应该是这种姿态了吧。
“谷初寒?!你还知道回来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呵斥,江幼晴回头,看到一位面色红润身材高挑的姑娘。
姑娘穿雪白上衣、外面套着纹绣精致的桃红色坎肩,右衽结纽处挂着“五须”银饰;腰间系有绣花飘带,上面多用金丝软线绣上蝴蝶花卉等图案;下着白色宽裤,足蹬与坎肩相同布料颜色的百节绣花鞋。她用红头绳缠绕着发辫下的花头巾,露出侧边飘动的雪白缨穗,头上戴的头饰是风花雪月,这正是大理少女特有的装扮。
这姑娘看上去和谷初寒年龄差不多,神态却是十足少女状,她微微撅着嘴唇,乌黑的眸子带着些许刁蛮些许娇嗔盯着谷初寒,待谷初寒转身看她,她戴着纽丝银镯的手腕直接挽上他的胳膊,“你还知道回来吗?你知不知道侯爷有多艰难,知不知道夫人有多担心,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怎么才回来啊!”
江幼晴盯着少女挽着谷初寒的手有些奇怪,这姑娘是谁?
谷初寒急忙将手臂抽出,看着江幼晴说,“晴儿,这位是大理长公主施洛。我与她……只是相识。他父皇与我爹是拜把兄弟,仅此而已。”
施洛这才注意到江幼晴,她不满地瞪她,又指着谷初寒说:“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仅此而已。还有,她是谁?!”
谷初寒急得脸通红,看得江幼晴不忍,上前体贴地道:“还是快去看看侯爷吧。战事要紧,侯爷要紧。你先去,我让秋冬带我过去便好。”
谷初寒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深深看了她一眼,几个纵跃已然上了战船。
施洛痴迷地看着谷初寒,一脸崇拜碰了碰秋冬,“小侯爷真是越来越帅了对不对。”
秋冬无声地抽了抽嘴角,江幼晴也无声地抽了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