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笙闻言端茶的手微顿,轻阖了几下杯盖,不怒反笑:
“薛老爷这就错怪我了。昨日那样的局面,薛公子胆大妄为,众目睽睽之下错手杀人,岂是小女能明面儿上包庇袒护的?若是叫旁人捉个正着,莫说你薛家,纵使我林府也脱不了干系。再说薛伯母事发突然,一不寻人私下知会我父亲,将此事大事化小,二不晓得息事宁人,竟带了那样多的打手与官府对峙,叫我爹爹如此下不来台。小女也是想不明白,薛家如今当真是势大的紧,竟连朝廷法纪都不放在眼里了么?”
“你……你……”
纵使薛长青这般走南闯北的人,也叫林玉笙一番话噎在当下,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
“好了,好了,已然到了这个局面,都少说两句,得想个法子先将人弄出来才是。”
薛氏见状,只能打起了圆场。
薛长青这才缓了脸色,让管家换了茶水,半晌才平息了怒意,道:
“志哥儿是我嫡长子,也是玉姐儿你的嫡亲表兄,你虽与梅姐儿自小不在舅父跟前长大,但打断骨头连着筋,说到底,越县哪个不晓得我薛林两家是姻亲?我薛家如此失了脸面,也不叫你林家跟着受人指点么?如今此事虽是你舅母与表哥混账,但关起门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何需闹得叫外人凭白瞧了笑话?”
“再说今日不过是死了个贱民,我薛府愿多花些钱银,只要姐夫能帮着善后,此事断然闹不到朝廷法纪上去!玉姐儿回府需帮着劝解才是,莫要叫你爹爹与我薛家生分了才好。早日接你母亲回去,大家如从前般安稳度日。你父亲这番因我薛家受了委屈,舅父心中都有数的很,只要能过了这道坎儿,舅父定然备足厚礼登门赔罪!”
见薛长青服了软,林玉笙心中冷笑,这如今当真是人命如草芥的年景么?
“舅父言尽于此,那侄女便有话直说了。”
薛长青闻言,不自觉的与薛氏一个对视,面色有些惊讶。
“玉姐儿但说无妨!”
“舅父以为如今只是你我两家的事么?”
林玉笙浅笑。
“这话怎么讲?”
薛长青蹙眉,随着林玉笙的眼色,不由往外瞧。
门外立着随林玉笙而来的婢女,乔家的青梅。
薛氏忙道:
“这便是我曾与你提及的,京城乔家的人。”
薛长青闻言,面色陡然一沉。
“舅父可知父亲此番为何动此大怒?”
“一来舅母与表哥不知轻重,叫父亲想息事宁人都难,二来舅父也知,我父亲年底述职,事关官途前程,如今乔家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您想我父亲此时该如何处置?”
薛长青不由吸了一口冷气,看向林玉笙的目光,比之前软了三分。
“这……依你看,如何是好?”
林玉笙抿了一口茶水,静默了片刻,道:
“要说法子,也不是没有。就看舅父是要银子还是要人了?”
“怎么说?”
薛长青目露急色。
“舅父,表哥这些年惹下的事儿可不是一两桩啊,舅母的事儿先不提,单表哥这些年祸害的幼女,就需一大笔银子安抚,昨日失了父亲的孤女,也需不少银子安顿。舅母昨日带人打砸了公堂,打伤我父亲,若是此事就此揭过,不但我父亲凭白丢了官声,这若是乔家人日后问责起来,我父亲也是要白担了渎职的罪名,舅父说是也不是?”
薛长青约摸听出几分意思来,眨了眨眼,问到:
“若依着你的意思,此事完全平息,需多少银子?”
“我替舅父笼统算了下,差不多五千两。”
林玉笙垂下眼眸,静默地喝着茶。
“你说多少?!”
薛长青险些一口茶水喷出去。
林玉笙吹了吹浮在杯口的两朵细碎的茉莉花,上好的花茶,入口甘甜。
“唔,五千两纹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