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李存勖在御花园召了几位大臣商讨幽州军务,之后便去了瑶光殿。郭崇韬看看天色不早不晚的,刚想着和几位同僚到宫外的醉仙居坐坐,晚一些再小酌一番,还没开口就被一个眼生的小太监叫住了。他皱皱眉,不知是不是李存勖又有话要对他说,忙不迭地跟上了。
洛阳宫格局周正,不想这次竟七拐八扭地来到一处临水的平台。水面上枯败的浮萍早已被清除得干干净净,一汪清透的湖水透着些浅浅的翠绿,暗含生机。身后传来一道悠扬的女声,此情此景,独有些突兀、孤高:“郭大人一定没想到是本宫。”
“德妃娘娘?”郭崇韬迟疑着转身看着她,匆忙行礼。朝臣跟宫妃说上几句话并不为过,可是他与这位德妃娘娘素无往来,她何以约自己至此?倒是刘皇后册封之后对他一直都是淡淡的,该有所表示才对。
敏舒笑了笑,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了,“本宫今日约大人来此,是替皇后娘娘传个话。皇后娘娘知道大人的功劳,心里感激,可又不能明说,就让本宫来给大人道一声谢。”她神情淡淡的,并不觉得热络。
“臣万不敢受。”郭崇韬又说几句奉承的话,听说她们二人近来走得近,可见此言非虚。可敏舒的样子一点不像是代人道谢,倒像是另有话说。
不想冷了场子,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敏舒沉吟了一下,微笑着道,“大人可听说皇上打算将魏王过继到一位宫中主位膝下?”
“皇上提起过,但还没有报到礼部去。”郭崇韬回道,对此他并不上心。要知道即使是过继,已李继岌这样的身世,除非将来立下盖世之功,否则也无力争储。至于后宫里这些纠葛,虽然他受了梓娇的恩惠才得以复起,但也并不打算长此以往的牵连下去。
“大人可曾想过,皇上会把魏王过继给谁?”敏舒有些不耐,“要是过继给了韩贵妃,恐怕对大人不好。”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设法阻止将其过继到蕊仪名下,郭崇韬有些紧张,低声问道,“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是。”敏舒淡淡地道,望着平静的湖面。
“后宫之事臣无力插手,况且此事皇上心中纸牌早有定夺。”郭崇韬客气地道,才刚刚为立后之事进言,再有动作,只怕太引人注目,“臣是武将出身,不会说话,有些话明知不当讲,也想跟娘娘说说。如今皇后膝下已有守王,而韩贵妃之位又仅次于皇后,皇上越来越器重魏王,此时不把魏王过继给韩贵妃,又能过继给谁呢?”
“不是还有本宫么?”敏舒定定地道,像是思虑已久,“若是过继给了本宫,皇后可以放心。而本宫的父兄亲友皆不在朝,郭大人也可高枕无忧。”
“这……”郭崇韬愣了一下,疑虑重重,但也不好当面回绝,只能客气地躬身道,“臣自当尽力。”
郭崇韬见她再无别话,赶忙离开。棋书从林中走出,小心地看着敏舒,“娘娘可算是把这番话说出来了,奴婢知道娘娘不愿求人,可要是再不说,就怕娘娘以后也没个依靠。”
敏舒叹了一声,目光冷漠,“要不是不想这么一辈子下去,本宫也不想背个勾结朝臣的名声。”
“皇后娘娘还不是也请了郭大人说项?”棋书不情愿地道,她这位主子就是太清高,本来这也算不上什么要命的大事,可又偏偏被人挟制,不得不总是低头。
“她?你怎么把本宫跟她比。”敏舒眼中、心中满是不屑。
“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说了。”棋书默默地跟在身后,要是她真能把魏王收到名下就好了,将来能有个依靠。要是老天垂怜,魏王有了更好的出路,她也就不必再像眼下这般别扭着了。
这边厢敏舒跟郭崇韬话毕,那边蕊瑶也去了丽春台,她把带来的鱼羹让人热上,老不客气地往蕊仪身边一坐,“姐姐,那件事你可跟皇上说了?”
“你说的是魏王?”蕊仪笑了笑,给她抓了一把瓜子,“你说句老实话,你究竟想让他过继到我名下,还是你?”
“当然是你名下了。”蕊瑶睁大眼睛看着她,嗑了颗瓜子,“要是我,人家说年纪轻轻的,也不会给的。”
“我年纪就大了?”蕊仪失笑,大她不足两岁,就有理由了?
“不是看你跟他投缘么?”蕊瑶笑了笑,抚着她的背,哄道,“虽说他也不小了,也不能跟你的小皇子比,可到底是皇上的儿子,你就当老天又赔了一个给你。你去说,一准成,以后也能帮咱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