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良久,李存勖才沉声道,“继岌不行,继潼还小,朕以后还会有别的皇子。往短了说,要五六年。周全些,往长了说,十年,也许还要更久。”他叹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你不问朕要立谁,反而问什么时候立,又在跟朕打什么哑谜?”
“问立谁,也是白问。虽说都是皇上的儿子,可谁又说的准那时候哪一个更成器一些,哪一个又立了盖世奇功?所以臣妾只问什么时候立。”蕊仪又是一笑,“臣妾猜着皇上是想往长远了打算,这十几年里大家猜猜这个、再猜猜那个,难免生出波澜。不管继岌过继到谁的名下,人们都会觉着皇上偏向了谁,自然也就会觉得皇上此举是为了帮那人所生的皇子。此猜测一出,宫里哪儿还有宁静的日子。所以臣妾觉着,还是他过继给皇后为好。皇上若是担心别的,在过继后将继岌派到封地去就是了。”
“那天下人就会觉着朕想立的是继潼。”李存勖沉吟道,让李继岌认皇后为母,再立刻遣去封地,既抬了他的身份,又不让他生出别的念想,可是李继潼有待如何?
蕊仪看着他,轻声宽解道,“继潼是真正的嫡子,天资聪颖,又无大错,皇上不如此做,天下人也会如此想。况且若是他一直这样下去,皇上立他为太子,也无不可。”
“可是这样以来,朕日后想立其他皇子,也就难了。”李存勖看着她,想问她的意思,“到那时继潼也是小成气候,蕊仪,朕要立你的儿子,也就难了。”
“皇上总是说臣妾的儿子,可是他又在哪儿呢?以臣妾愚见,还是平息眼前之事来得紧要。”蕊仪低下头,偏着头看他,“臣妾诞下小皇子之后,也无不可。他年纪小,少受些猜忌、排挤也是好的。而且臣妾也说了,继潼日后有了作为,立为太子也是应该的。”
这么说总该成了,蕊仪暗自想着,却听李存勖道,“朕还要好好想想,恩隆太重,怕是也要生出波澜。”
蕊仪一愣,看来还是不会过继给梓娇,“皇上还是想将她过继给德妃姐姐?”
“不提这些了,跟朕说说你手上的那些庄子、铺子,朕听说梓娇让人在外面倒腾干果,弄出不小的动静。没想到,朕后宫里的能人还不少。”李存勖笑道,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皇上不生臣妾的气?也是瞅着皇后闷的慌,出了个主意,没想到皇后的主意比臣妾的大。”蕊仪笑道,让人进来收了碗碟,“皇上要不要到暖阁里躺躺,或是到书斋坐坐?”
“不了,别白费了你这番心思。”李存勖笑道,挽着她就要往榻上去。
“皇上。”蕊仪被他揽到榻上,屋里还有人,她还是不习惯如此放浪。
“别动。”李存勖笑了笑,只是和衣紧紧地从身后抱住她,“就陪朕躺一会儿,你这儿安静,宫里也难得有你这么个地方,一会儿再更衣不迟。”
被他这么搂着,身上、心里都暖融融的,蕊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李存勖想跟她说话,发现她睡了,笑了笑,放开了一些。他半撑起身子,看着她柔和的侧脸,水粉色的柔光和蝶影映在她脸上、身上,如梦似幻。
“皇上,皇上……”赵喜义探进头来,被李存勖止住。
李存勖轻手轻脚地下了榻,为她盖上锦被,看她轻轻动了一下,他紧张地停下动作,连自己都惊讶于此刻的小心。他吩咐萱娘一会儿再为她更衣,才跟着赵喜义去了外殿。
“德妃娘娘病了,集仙殿里来人请皇上过去。娘娘头一回派人来叫皇上,奴婢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才斗胆禀报。”赵喜义低声道,这是件为难的事,也不知以后蕊仪会不会记恨。
李存勖看了眼内殿紧拢着的锦帘,叹了一声,“把朕新得的那座珊瑚屏风搬到丽春台。”
说来也怪,蕊仪一向浅眠,这一觉竟一直睡到天亮,醒来时才发现还穿着昨夜的衣裳。她嗲怪着瞥了眼萱娘,轻声责怪道,“也不帮我换一身,皇上走了也不叫我,你们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初时是皇上不让叫醒娘娘,后来奴婢几个商量了一下,难得娘娘睡得好,就别扰娘娘清梦了。”萱娘笑道。
鱼凤取了件淡紫色的宫装,为她换上,“夜里德妃娘娘病了,皇上被叫去了。真是的,也不知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
“心病。”蕊仪嘴角含笑,不怕敏舒来这一套,就怕她不来,“皇后知道了么?可去探视了?”